不知僵持了多久,最后,眼珠子消失在门口,闵梓微微挑眉,伸手推开屋门。
屋门被轻轻推开。
昏暗的灯光将屋内一切暴露无遗,破烂不堪的土墙角堆积着各种杂物,有倒掉的饭,已然馊透了,表面还生出青色的霉菌,甚至还有老鼠屎。
看来他一直没有吃村民送来的饭。
而屋子的主人杵着凹凸不平的木拐杖一步一步靠近闵梓,闵梓此时才发现他的左腿只到膝盖处,剩下空荡荡的半管裤腿,被卷进来的风吹的晃荡。
顺着闵梓的视线,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左腿上,语气没有丝毫情绪,似乎这不是他的腿,“很恶心是吧。”
“他们抓住了我,将我放在鲜血淋漓的屠宰台上,扣住我的双手和右脚。”
“接着拿出了废弃已久的锯子。”
“你见过木匠做木工吗?”
“他们狞笑着,用早已钝了的锯子一点一点锯掉我的腿。”
疯子抬起满是伤疤的右手缓缓靠近自己的膝盖处,颤抖许久也没敢摸下去。
“先是锯子割破皮肤,再慢慢深入到血肉,血喷射而出,整面墙猩红猩红的。”
“你知道吗,人在痛到极致之后就会失去知觉。”
“我眼睁睁看着锯子一点一点磨掉我的腿骨。”
“我好想死啊。”
“但是上天偏偏就让我活了下来,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他一把掐住自己的空荡的裤腿,颤抖的手因太过用力使得青筋暴起。
“所以,我要让他们死!”
“生不如死!”最后这两句,他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会的。”任何安慰的语言在苦难面前都是无力的,所以闵梓只能回答这两个字。
他嗤笑了一声,不知信还是没信,“你怎么看出我没疯的?”
闵梓看向他满是烫伤疤痕的双手,虽然手背的皮肉已经模糊皱起,但中指指节上的茧子依旧可见。
“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或者说,你认识李老师?”
“老师……呵,她不配,她连人都不是。”疯子像是听到极好笑的笑话。
笑够了之后,他才问道:“你知道后山是什么吗?”
也不待闵梓回答,他阴沉沉地说道:“是人,满山的死人。”
“都是那个婊/子和那个禽兽骗来的。”
李老师原名李敏希,她和陈科(疯子)是同一个师范学校毕业的,男帅女美,在当时也算是佳话。
临近毕业,头号迫切就是找工作。
陈科本来在校成绩优异,很快找了一份工作,是初中老师,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有编制。
而李敏希则是勉强混到毕业文凭,加上性格娇气,迟迟找到合适的工作。
两个人刚开始还好,后面便渐行渐远,但陈科始终没想过分手,并且也在托人替李敏希找工作。
直到不久之后,李敏希突然跟陈科说,她打算去一个乡村小学支教。
陈科先是高兴女朋友的转变,满腔都是他们的美好未来,但转念一想,从哪儿来的支教机会。
然而李敏希一顿甜蜜炮弹输出加上使小性子,陈科终于妥协,塞给她一些钱,同意她去支教。
可一打李敏希去支教,便极少回复消息。
给她打电话也多是无人接听,他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赶紧报了警。
警察找了一年多也没找到任何踪迹,只能以悬案结案。
但陈科不甘心,走访了许多李敏希的朋友,才知道她和一个叫严忠的中年男子走得很近。
他沿着不多的线索,慢慢摸索直至找到这个村庄。
他以绘画采风为由,在这个村子里住了下来。
与村民日常相处中,他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每天夜半都会有四五位村民扛着编制麻布袋往后山走去。
终于有一天,他夜半悄悄尾随村民,来到了后山。
看到了他这一生噩梦。
满山遍野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完整的躯体上分布着数个黑窟窿,俨然被人挖走了器官。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痛苦。
瞪大的眼睛迟迟无法阖上,直喇喇地盯着上方的天空。
像是质问,又像是哭诉。
陈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因恐惧发出任何声响。
同时,他的身体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与此同时,他听见村民们说。
“这是这个月的第几个?”
“记不清了,俺只记得一共赚了五千。”
“那你小子能给家里买台电视了。”
“这算啥,等再卖几个人,俺直接给儿子买台那啥,叫啥来着,对对对电脑。”说着话时,村民难以掩饰的兴奋。
剩下的话陈科不想再听下去了,他难以相信,看似淳朴的村子居然背地里搞这种令人作呕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