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华半阖着眼皮靠在床头,屋子里黑的跟浸了墨一样,夏桉点了根蜡烛放在一旁,窗外冷意四起,星火如豆,但总算让屋子里有了一点光亮。
她兑了一杯温水扶王淑华喝了两口,坐在她的床边没走。
这种天气往常王淑华都会发病的,今天却格外清醒,一双凹陷的眼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眶,干枯的手动了动,最终没有伸出去。
她叹了一声道:“既然舍不得,又何必主动赶他走。”
夏桉矢口否认:“没有。”
她默了一瞬补充似的说:“他不是平南。”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平南,一切都是假的,是她失忆时荒谬的失误。
王淑华不知道他们过去发生过什么,现在的所有不正是她最想要的吗,没有平南,只有她和‘珍珠’,可她也终究是老了,万事都开始寻一个因果。
“那你呢?”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什么不跟着一起离开,她明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珍珠了。
“你不是救了我吗?”夏桉语气毫无波澜的回道。
王淑华脸色突变:“你在怨我?”
也是,谁能不怨呢?
“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可还是自私作祟,装疯卖傻把你留在了我身边。”王淑华平躺着,不去看她,“你怨我也是应该的,可是你现在记起来了,也该回到自己的家里去,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的父母。”
“倘若你父母日后来怪罪我,也是我罪有应得,是我该受着的,可我只是太想他们了,我只是......”
“没有了。”夏桉闭着眼打断她,一行清泪滑落,“我早就没有了。”
王淑华救了她,王淑华只有她,刚好夏桉谁也没有,还真是一样的可怜。
夏桉咽下喉中的哽塞睁开眼:“你别想太多,陈医生说你只要按时吃药,以后都会好的......奶奶——”
夏桉瞳孔一缩,立马扶住王淑华慌乱的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她浑身都发麻,下一瞬,王淑华整个身子都抽搐了一下,猛地挺直伏在床榻边,又呕出一口鲜血。
王淑华虚弱的呼吸着,眼角有泪滑落滴在满是尘埃的地上,闷声呜咽。
“我去,我去找陈医生。”夏桉手颤抖着,感觉王淑华的身子热的发烫。
儿时父母的离世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她起初一直被骗着,余薇告诉她父母只是临时出国了,她还耍脾气哭了一阵,心里责备他们为什么不带着自己。
后来余薇快瞒不下去,又骗她就快回来了,只是还没给她选好礼物,她期盼了很久,甚至还在心里想过如果那个礼物不是她最想要的那个,她才不要那么轻易的原谅他们。
其实那个时候夏桉已经在学校感受到一点不对劲,放学时那些家长总是会有意无意的看向她,学校里有不懂事的小朋友还凑到她面前去问,只是往往还没说完就被颜祈给吓走了。
她又想,其实不要礼物也可以,不带自己去也可以,她只是有点想回家了,保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用怨恨的眼睛看着她,很像书里那些恶毒的巫婆。
可杨婆婆以前对她很好的,会给她扎最漂亮的头发,每天哄着她追在她后面,家里的每个人都叫她小公主。
她什么也没有等到,只听到那些厨佣的话,后来的所有都变成了不真实的梦,分不清真假,直到颜祈用他的惩罚将这一切打破。
夏桉回到了现实里,她蹲在小黑屋的门后,彻彻底底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你......都是命啊......”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个孩子。”王淑华伸手拉住了她,仰头倒在床上喘着粗气,嘴里念念叨叨的重复:“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
夏桉不敢用力,凑近才把那些话听清楚。
“珍珠,是我害了你,我害了所有人,都是我活该,我终于可以给所有人偿命了,给所有人偿命了。”王淑华神志不清的来回重复,声音越来越微弱。
夏桉猛然反应王淑华竟然在此刻发病了,她将王淑华在床上安顿好。
雨势随着狂风逐渐增大,草木被狂风吹的四处摇晃,道路泥泞,只有远处的房子隐隐散发着微弱的黯光。
下午快一点,二妞家的大门被夏桉用力拍打着,雨水顺着她的发丝从脖颈处灌进去,整个人全部湿透。
二妞吃完中饭刚要去午睡,听到门口外头震天的敲门声撑着一把大伞顶着风才艰难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跟落汤鸡似的夏桉,吓了一跳连忙把伞移过去:“珍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