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几日后深夜。
雍鸣悠悠睁开深幽凤瞳,漆黑眼瞳在清寂月辉里越发显得黝黑明亮。
心念起落,身体已经出现在隔壁院落。
夜闯神女闺房。
并不像是端方矜持的神君雍鸣会做的事,他可不是那般冒失登徒子。
六界随便拉上一位听过雍鸣名号人问问,那人最多唾弃他痴傻,连第一美人婚事都能拒绝,却不会怀疑他品性。
实际上,雍鸣私下已经记不清来过这里多少次。
将除尘结界收起,钝滞空气对流冲撞,如同一副古画突然活过来一样,带来些许时间流逝感。
他盘膝虚座半空,感受不到任何鲜活气息。
房间浓烈奢美,处处精致。因失其主,华彩尽失,只剩一室清寂幽冷。
鲛纱帘幔被夜风吹拂,摇摆轻抚亲吻他侧脸,一遍,一遍,像是不断撩拨他心弦,生生剐蹭他那颗不安躁动的心。
他狼狈移动躲开纱幔,不慎撞入她衣厢。
鲛纱、天麻、天蚕丝、云霞、月影、牡丹花瓣……不管何种材质,最后都化作绚烂耀目深浅不一红色,成为她衣厢内琳琅满目红衣随意一件。
除去陨落时那件由红梅齐放盛景而做浮梦法衣,是由师傅赐下。
她所有衣物绝大部分是自己所买。
她惫懒。
身份原因使她不方便长期离开昆仑。即使离开也时常化作小蛇缠在他腕间,很少自己单独行动。
待他身躯抽长,时常背着依旧如同稚童的她,去街市闲逛。
由负责付钱到最后会不由自主带给她,只想看她笑颜。看她乐此不疲试换衣饰。
眉眼弯弯,像是蝴蝶,忙碌而美丽。
那一刻,衣饰是活着的。如火热烈,带着勃勃生机,鲜活耀眼。
让人也跟着她开心起来。
雍鸣佝偻着身躯,俊脸埋进枯瘦双掌内,无声抽泣。
眼泪,一直被他视作最懦弱无用之物,它哭不软阿娘决绝,哭不回她消散魂魄。他愿意鲜血流尽,献祭血肉达到目的,却不愿再流哪怕一滴泪。
神明陷入凄怆回忆不可自拔,泪水带着苦涩和不甘,滚烫滴落。他神魂不稳,识海激荡,凌厉悲迷气息纷乱散开,在衣厢穿梭,渐渐聚拢形成混乱气旋。
不知是哪件衣服上小小铃铛响起,声音越响越急,似在回应制造这场风波那人,魔愣疯癫狂响不止!
最终,它无法承受神明心绪威压,啪哒碎裂毁去。
雍鸣听到碎裂声,识海内某根一直紧绷的弦,像是终于等到宣泄契机应声断裂。苦痛压抑万年,悲伤已经凝实演化,细微碎片化作微小利刃,密密麻麻,严丝合缝,扎刺识海。
神明情殇。
在识海自虐。
他哀哀抽泣,呢喃声迷茫无助,悲伤欲碎,道:“师姐,我失败……”
衣厢内万年古木所制衣架,再也无法承受神力挤压,碎裂坍塌。
无数红衣,铺天盖地不顾其下孱弱佝偻骨架压砸盖下。
原本整齐华美衣厢崩碎,残破混乱,狼藉一片。
紊乱神气终于渐渐停止,好似其下神明被闷,慢慢窒息一般。
只是,残破身躯早无呼吸,只剩一副骨架,不会闷死。
沉重木架砸落,不知砸断哪一根骨头,俊美悲泣神明脆弱不堪,骨头纷纷断裂。身躯裹着龙鳞皮肤变成扁平凹凸人皮,可怖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魔魂:又不疼,哭给谁看呢!
第68章
雍容庄严剥落,不剩下什么,只余下诡谲破烂。
月落日升,阳光穿过茂密枝叶洒进衣厢,为它厚重华贵增加生气。
光影明暗间只见其内凌乱简寂。被时间定格。日光温暖,扫去月夜埋藏的绝望无助。
神明感受日光召唤,修复神力运转。碎裂木架修复如初,红色罗裙一件件飘起,像是飞舞蝴蝶挂回原处。
不消片刻,衣厢恢复如初。
雍鸣侧瘫在地,骨架扭曲丑陋,像是顶着绝美脸皮扭曲怪物一般。他不为骨骼复位,也不管时间流逝,直瘫在地。
无生无念。
啪嗒,什么东西自高处掉落,隆隆滚过空旷地面。声音贴着他侧贴在地耳膜,磨出一丝躁动热气来,烧灼着,有些疼。
它一路无碍行至雍鸣手边,受到阻碍,停止。
小小一颗,粗糙,质朴,圆润。
他下意识,木木抬掌捉住,拿到眼前查看,是一颗圆胖莲子。
或许是因衣衫砸落,从她某个配饰荷包里掉落。
她明明有品质上乘乾坤袋,扔在角落积灰,总爱拿搭配衣服各种荷包装东西。
荷包巴掌大,那么一点能塞下什么,不外乎就是仙子各种精致小巧物件。
精美小巧无甚大用,只是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