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又在门外静立许久,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惩戒凤伊一的场景,下手或许确实重了,他想,那孩子当时该有多疼啊,只怕往后都不愿再见自己了。
若是大哭一场,倒也好,可这般沉默,反而让人心慌,仿佛有无数未知的情绪在暗处滋生蔓延。
那一晚,无名彻夜未眠,翻来覆去,满心都是凤伊一的身影。
而在屋内,凤伊一同样难以成眠,他紧盯着无名留下的字条,尤其是那三个字“对不起”,目光反复摩挲,脑海中不断勾勒无名写下这三字时的神情模样,究竟带着几分真心,几分愧疚?
凤伊一思来想去,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他对无名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可无名对他呢?
平日里他主动亲近,无名虽未拒绝,却也透着几分不情不愿;
后来送药,无名眼中也不见丝毫别样情愫,仿佛一切作为,仅仅是因为他叫了那一声“老大”,职责所在,仅此而已。
凤伊一细细想来,顿觉自己一腔热忱付诸东流,好似一场独角戏,自导自演,无人回应。
满心欢喜捧出真心,却被人弃如敝履,这让他如何能忍?
越想越是气恼,连着好几日,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往后的日子里,无名明显察觉到凤伊一在刻意回避。
有时偶然碰面,凤伊一也佯装未见,匆匆擦肩而过。
无名时常去往凤伊一的住处,可每次都是人去屋空,或是房门紧闭,不见人影。
这般僵局,终是迎来了转机。
一日,无名正闲步缓行,突然,凤灵疾飞而来,在他面前焦急盘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无名心下一紧,知晓凤伊一与凤灵向来形影不离,凤灵独自前来,定是凤伊一有难。
他迅速在脑海中梳理此次行程,想起是阳江带队,领着一众年轻子弟前往烈焚平原游玩观景,随行仅有四位护卫。
虽说这几人也有些本事,可若遇强敌,只怕难以周全。
没想到,此番竟被人钻了空子,寻了可乘之机。
无名深知此行危险重重,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召集人手,跟随凤灵奔赴事发之地。
一路上,无名暗自咬牙,仙族贼心不死,此次公然挑衅,派来三百余人,虽非精锐,却摆明了是蓄意滋事。
他们这一队人马,运气不佳,恰好撞个正着。
无名心想,待此战了结,定要与阳江好好谈谈,先前明明已商定进入一级战备,阳江竟如此大意,带着几个大人和一群孩子就贸然前往烈焚平原,实在荒唐。
还有王琳那丫头,整日缠着阳江,搞得他心不在焉,不知误了多少事。
无名暗自决定,这笔新账旧账,日后定要一并清算。
待到了现场,无名一眼便瞧见凤伊一。
那孩子浑身是伤,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却身姿挺拔,将几个年幼的孩子护在身后,眼神坚定,透着从未有过的果敢坚毅。
无名心头一震,第一次,他从凤伊一身上真切感受到了守护的力量。
虽说此刻局势危急,生死一线,无名却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心中满是欣慰。
凤伊一抬眼,恰好对上无名的目光,两人相隔数步,他看不清无名眼中神色,却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那道视线,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来犯的仙族本就是存心挑衅,见无名赶到,心生怯意,作鸟兽散。
无名眼中寒芒一闪,他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怎会容忍这些人如此欺辱自己的兄弟?
当下身形闪动,如鬼魅般掠向那群仙族,不过片刻,在场仙族便被屠戮殆尽,不留一个活口。
处理完外敌,无名快步走向凤伊一,见他身形摇晃,似是站立不稳,急忙伸手扶住。
他将凤伊一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对方肩膀,以防他跌倒。
凤伊一正值青春年少,个头蹿得飞快,此刻与无名并肩而立,竟比无名还要略高些许。
他低垂着眼帘,不知是疲惫不堪,还是不愿言语,只是轻轻歪头,靠在无名肩头,仿若寻得了片刻安宁,思绪却不知飘向何方。
无名侧目,看向凤伊一,那一头如雪的白发在风中凌乱,却别样醒目,透着几分凌乱的美感。
无名心中一动,终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伊一,今日你做得很好。”
这一声夸赞,仿若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泛起涟漪。
凤伊一身子一震,扭头望向无名,血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像是黯淡许久的星辰重燃光芒。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道:“老大,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眼中满是孩子般的纯真与执着,仿若生怕听到否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