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的这一番话算是将她自己架在这里了。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老夫人死前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汤药也是一直都没有断过的,就连梅园也似乎沾染了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和苦涩。
姜明月动作徐徐打开了匕首,锋利的匕首反射出一道冷光。
那道冷光带着来势汹汹的杀意,仿佛下一瞬就能将她开膛剖腹,千刀万剐。
窥见了她的动作,宋怀川狭长清冷的眼眸中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担忧,但随后那一丝担忧便如清晨的晨雾吹散了。
他笃定她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生命。
一直以来,她都像是一颗坚韧不拔的野草,又岂会为了殉葬这样可笑的由就去死。
在江南被逼婚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去死,更何况是现在。
屋内万籁俱寂,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率先开口。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博弈之中,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姜明月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把匕首,她用匕首凑近了脖子,眼看匕首即将触碰到脖子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仿佛有一场看不见的大火灼烧了她的灵魂。
连带着她的右手都是一痛,松开了匕首。
匕首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沉重的哀鸣。
就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姜明月的浑身力气。
她卸力跪在地上,眼眸红彤彤的,泪如雨下、梨花带雨,模样更显楚楚可怜,任凭是谁看见了都会心软。
可偏偏宋怀川是个心冷如铁的人,任凭她如何楚楚可怜地千求万求,他都是不为所动。
原本就是他步步紧逼,将她逼到今日这个地步的。
姜明月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看向了宋怀川,白皙的面容上尽是心如死灰,嗓音带着明显的哭意道:“世子,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想死,奴婢愿意留在世子身边伺候。”
闻言,宋怀川并未开口说话,而是动作缓缓地在姜明月身前蹲了下来,他径自用右手掐住了她的下颌,冷冽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从她的面容上缓缓掠过。
他的指尖十分冰冷,如同千年未化的冰雪。
比方才的匕首还要凉。
姜明月浑身力气早就被抽走的一干二净了,她顺从地抬眸看向了他,窥见的只有冰凉一片,根本猜不到他的心思。
片刻之后,宋怀川并未开口说话,而是松开了右手,用右手食指在她的眼尾轻轻一点,顿时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就挂在了他的指尖。
他盯着那滴晶莹澄澈的泪珠,眼底的情绪有些莫名,开口说的话语也是与之前毫不相关,“姜明月,你的眼泪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让人从中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
像是反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真情假意有这么重要吗?
她对他自然全是假意、没有半分真情,但是她现在当然是不能说实话了。
况且,她也是真的害怕,她是真的怕死。
就在姜明月斟酌应该如何答复这个问题的时候,宋怀川忽然勾了勾唇,语气意味不明道:“想来都是真情了,毕竟又有谁会不怕死呢。”
讥讽意味显而易见。
姜明月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来他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她眨了眨眼眸,没有说话。
她有心躲避,可偏偏宋怀川是步步紧逼,不肯轻易饶过她。
许是见宋怀川没有继续提起方才殉葬的事情,姜明月的情绪没有那么紧绷了,脑海中的危机感也消散了一些,现在她倒是有些哭不出来了,纤长睫毛上的泪珠也渐渐消散。
可没想动宋怀川会忽然再度用右手掐住她的下颌,他的力道很大,仿佛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逼着她抬眸看向了他。
他的面容凑近了一些,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语气阴恻恻道:“姜明月,你怎么不继续哭了?”
语毕,他的力道陡然加大。
疯子,疯子。
道德底线底下的疯子。
姜明月在心中暗自咒骂宋怀川,眼眸中却是依照他的话语再度落下了两行泪。
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宋怀川的面容也仿佛隐匿在了一片雾茫茫的水汽之后。
他一直没有松开手,而姜明月也一直没有没有停止哭泣。
她的眼眸像是一口泉眼,远远不断的眼泪从她的眼眸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