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就要死了,临死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冬葵,这些年冬葵对你的心意、我也了解一些,你就纳了她好不好,如若不喜欢就将她放在后院,让她好生活着就行了……”
宋怀川此时坐在床榻边,从前有些事情不说是担心刺激到祖母,可如今祖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有些事情的真相也该告诉她了,他垂眸视线从祖母苍白的面容上掠过,语气平静道:“祖母,您难道不想在临死前知道为何这些年陛下一直针对宋家吗?”
“针对宋家,咳咳……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宋老夫人灰败涣散的眼眸之中满是茫然,陛下这些年一直都在针对宋家吗,陛下平日里待她这个姑母也算是颇为敬重了,这些年早在驸马宋延巳病死之后,长公主奚向晚就留下了病根。
当时一病不起、缠绵病榻数月,后来就算是身子骨真的好了,长公主也留下了病根,再后来儿子宋煜去世,长公主又是一夜白头,这些年若不是陛下一直命人送来各种珍贵中药,她才得以续命、苟延残喘到今日。
陛下怎么可能一直在明里暗里针对宋家?
奚向晚与先帝是一母同胞,陛下老来得女对她颇为宠爱,后来兄长当了皇帝,她在宫中的日子就越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性情也是天真,岁月从来不曾在她的心上留下任何阴霾,便是如今垂垂老矣,她也总是对人心抱有期盼。
她永远不能解那些阴暗的心思。
就比如陛下奚仲柏对她的恨意。
想到此,宋怀川低低叹了一口气,他轻而易举就看出了祖母的疑惑,轻声解释道:“祖母,这些年陛下确实送来了许多名贵中药,您能活到今日离不开这些药材,可祖母活了这么多年,您真的快乐吗?”
当然不快乐,自从驸马宋延巳死后,奚向晚就恨不得随他而去,可是为了两人的儿子宋煜,她又强撑了许多年。
只是没想到唯一的儿子也很快就离她而去,她哭瞎了眼,迎来的只有儿子的尸骨,没过多久儿媳生下了一个孩子,也殉情去了。
这偌大的侯府,只剩下了她与孙儿宋怀川相依为命。
为了孙儿,奚向晚又强撑了这些年,她就如同一颗垂垂老矣的树木,内里早就被虫蛀的一片空洞了。
再也经不得任何风吹雨打。
宋怀川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对祖母就是致命打击,可她这一生眼看就要这般糊糊涂涂过去了,临死前有些真相到底还是应该知道的,如此也好明明白白离开。
“祖母,正是因为你活得很痛苦,陛下才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祖父虽说是多年寒窗苦读,但是也不至于熬坏了身子骨,为何偏偏病逝得那样匆忙,祖母您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父亲不过是去了皇宫一趟,为何回来的时候就忽然要去边塞从军,祖母也没怀疑过是陛下对父亲说了什么吗?”
“我当年十七岁中了状元,按照本朝惯例最差也是留在翰林院当翰林编修,可却是去江南苦寒之地当了三年的县令,难道祖母也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听到此,一滴老泪从奚向晚的眼眸中缓缓流出,或许怀疑过,或许没有怀疑过,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事情都已经到了今日这步田地,她的丈夫和儿子都英年早逝,徒留她一人面对着这些年的风霜刀剑,她实在是太累了,她早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要这样对她?
她可是他的姑母,当年虽说奚仲柏在兄长的众多儿子中并不算是出挑,但是她平日里给其他皇子送礼物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忘记给他准备一份。
还有,当年奚仲柏的婚事也是她给兄长提起的。
或许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奚向晚此时忽然有些不甘心,眼泪不断从她苍老涣散的眼眸中坠落,她张口一字一句都是分外吃力,声音也似乎如同她的生命一般要走向虚无了,“为、为什么?”
“祖母,是因为那桩婚事,当年奚仲柏已经有心仪之人了,本来他的婚事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但是因为您同先帝提起了他的婚事,并且夸了一句丞相家的庶女何玥不错,先帝就赐下了这桩不情不愿的婚事。”
听完这话,奚向晚顿时就咽气了,活生生气死了,就是因为这么荒谬可笑的一个由,就算是陛下要报仇也应该冲着她来,她的丈夫和儿子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