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奚玉辞首先便是觉得不可思议,今日上朝的时候,父皇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不过是吐出来了一口淤血,就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了?
可是见此时太医们的神情是如此惶恐和凝重,奚玉辞也心知这件事情恐怕是真的了,毕竟太医们是不敢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的。
奚玉辞面色有些苍白,道:“这件事情暂且保密,若是传了出去,一律满门抄斩。”
群臣跪在乾清宫外也是满心疑惑,但其实方才见太子屏退左右的时候,众人心中已经有了些不好的猜测,毕竟如果陛下的病情并不算严重,为何不能当着群臣的面说,如此也能让满朝文武安心。
是以等到太医们再出来宣布陛下的病情并不算严重的时候,大臣们心中已经没那么相信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京城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
陛下这一病就是多日昏迷不醒,这一日,昏迷许久的奚仲柏总算是醒来了,他平躺在床榻上,因着长时间没有喝水,喉咙也十分干|涩,隔着一层明黄色的床幔,他看见了屋内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
奚仲柏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他只能模糊地看见桌边坐着一个人。
这个时候,能光明正大在养心殿中侍疾的人只有太子。
于是奚仲柏就所当然地将他当成了奚玉辞。
或许人在临死前都有会有所感应,奚仲柏很清楚自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短短几句话就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太子,太子,你过来……”
“朕传位于你,你以后定要勤勉政务,日后不要太过心慈手软。”
“切记要提防奚玉辞,不许让他外放,不许给他任何实职,若一旦发现了他有二心,一定要动手斩草除根……”
说到这里,奚仲柏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仿佛有千斤重鼎压在上面一般,他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他也要彻底撒手人寰了。
隔着重重叠叠的明黄色床幔,一道阴沉的身影站在床榻外。
其实奚仲柏也知道自己的病情有些奇怪,一直以来,他的身子都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吐血了。
可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就要咽气了,这些事情也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了。
就在奚仲柏筋疲力尽想要闭上眼的时候,没想到此时站在床榻外的人,忽然伸手直接将床幔掀开了,居然是奚无伤。
一直以来,守在养心殿的都是奚无伤。
这几日,太子奚玉辞也不知道怎么会忽然病了,病的一塌糊涂,病的连床都下不了了。
那一瞬间,奚仲柏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睁大,他气得想要开口说话,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正当壮年、无所不能的陛下,他还想要如往常一样对着奚无伤破口大骂。
可是方才的那一番话早就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此时除了模糊不清的呜咽之外,奚仲柏根本就说不出来任何话。
他只能看着自己往日这个不受重视的儿子,站在病榻前用那样冰冷的眼光丝丝地盯着他。
他的眼神冰冷的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奚无伤盯着奚仲柏,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怨恨,直到方才奚仲柏说出来那些话之前,他对他的父皇还是有些许不切实际的期许的。
说不定,他临死前会念着他这个不受宠的儿子一些。
可惜,满心期望得到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失望。
失望久了,也就觉得没那么失望了。
奚仲柏神色平静地站在床榻边,他的视线从奚仲柏惨败的面容上掠过,最后微微一笑,“父皇,您方才说的话,儿子都听见了。”
“传位于儿臣,命皇后殉葬,赐死太子,放心,父皇,您的遗愿很快就能实现了,到时候你们一家人子人又能在地下团聚。”
话音刚落,奚仲柏就咽气了,临死前,死不瞑目,一代帝王就这样被活活气死了。
见此,一滴泪缓缓从奚无伤的右眼中坠落。
他没有去擦泪,而是任由那滴泪沿着他的面容缓缓落下。
他弯腰伸手替奚仲柏将眼眸合上,随后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圣旨,于是他缓缓走出了养心殿,等到出了养心殿的时候,他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不是难过,而是喜悦。
从此以后,这天下就是他做主了,再也没有人能瞧不起他了。
他以后要谁死,谁就得去死。
看见圣旨的时候,满朝文武虽然都觉得不可置信,可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不信也只能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