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前几日侯府老夫人的灵堂又起了大火,竟是将棺材连同尸身都烧成了灰烬,陛下下旨让白玉寺的大师前去作法,听大师说是有邪祟在老夫人的灵堂前作祟,于是陛下便下旨将老夫人的骨灰供奉在白玉寺的主殿。”
听闻此话,姜明月这才恍然大悟,她朝着崔珠儿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并未再开口说什么,侯府的这场大火实在是蹊跷,依她看哪有什么邪祟在作祟,世上最险恶的莫过于人心。
恐怕是老夫人从前得罪了什么人才会如此。
常言人死罪消,古代人对尸体一向是格外重视,也不会知到底是怎样的仇恨,才会让幕后之人做出这样的安排。
很快姜明月就没有再去想这件事情了,毕竟这件事情与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天灾亦或者人祸都不重要,她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月钱,想着要攒多久的钱才能在京城买一处宅子安身立命。
姜明月刚与崔珠儿送完一户人家的丝帕,两人才在长街上走了片刻,便听见一阵唢呐声由近及远,还真是孽缘,京城如此之大,却偏偏总是会碰到宋怀川,真是撞邪了。
姜明月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伸手拉着崔明珠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不想冲撞了贵人。
唢呐声越来越近,漫天纸钱如同蒲公英那般散落开来,姜明月穿着一身素衣,她眉眼低垂立于人群之外,视线落在了身上素色的衣衫之后,心底才隐隐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也怪不得昨日绣楼的孙娘子会特意吩咐人送过来了两身素色衣衫,嘱咐她与崔珠儿今日出门的时候记得打扮的素净一些,怕也是早就算到了这一点。
值钱纷纷洒落,唢呐声越来越近,姜明月一袭素衣,鸦青色的长发只是用一根素净的木簪挽了起来,她眉眼低垂、神情平静,俨然是丝毫不关心这场沸沸扬扬的丧事。
宋怀川穿着一袭白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他身后跟着一群奴仆,所经之处漫天冥币飞洒,他冷冽死寂的视线从人群中扫过,最后缓缓停留在一人身上。
奇怪,他分明就连那人的面容都未曾看清,此时却分外笃定那人就是姜明月。
清汪汪一湖水,明晃晃一轮月。
就这样直接地传入了他的眼眸。
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唢呐匕首一般划破长空的声响,天地之中,他与她之外,漫天纸钱纷纷扬扬,宋怀川眼底不着痕迹地划过一道冷意,她现在无动于衷、自以为高枕无忧的样子可真令人不快。
他只是眼下不与她计较这些事情,等他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忙完了,再与她寸丝寸缕地计较从前。
届时有她好受的。
敬酒不吹吃罚酒。
与此同时,人群之中姜明月即便是眉眼低垂却也能隐约察觉到一股压迫力极强的目光,那目光极有侵|略性,似豺狼虎豹一般仿佛要冲上来将她的骨头啃食干净。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目光。
姜明月心底当然隐约猜到了到底是谁,但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于是她便也就顺成章装出了一副猜不到的样子。
不过好在那道视线很快就移走了。
她也在心中跟着默默送了一口气。
如同来时的那般,唢呐声渐行渐远,只有漫天纸钱如同白色蝴蝶一般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昭示着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侯府的人逐渐走远之后,姜明月才逐渐抬起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就在她抬起头的时候,一枚纸钱忽然如蝴蝶兰那般缓缓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
察觉到侧脸有一阵轻柔的触感传来,姜明月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清风吹动了她的鬓发,几缕鸦青色发丝轻轻拂过那枚白色纸钱。
很快,她反应了过来,伸出右手将那枚纸钱从侧脸上拿了下来,白色纸钱就那般静静地落在了她的掌心,衬得她掌心越发白皙了。
明明她就这般安静地站在原地,可冥冥似乎总是有有一阵风将她推向他。
想到此,她清丽的眉眼间浮现了些许讥讽,哪有什么冥冥注定,她此生最恨命运二字,世上可没有什么东西是早就注定的。
此时一旁的崔珠儿也注意到了姜明月的动作,见她的掌心有一枚纸钱,眉心微蹙,当即便开口道:“明月姐姐,这纸钱到底是死人的东西,总归是不吉利的,还是尽快扔了吧。”
闻言,姜明月的思绪似乎是被拉拢了回来,她依言径自动作轻飘飘地将纸钱扔在了地上,嗓音很轻,像是在回复方才崔珠儿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确实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