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徽听得头疼:“好生繁琐,我今日必须要顶着这么重的头饰过一天么?不能晚些打扮么?或者摘些下来?”
婉儿摇头,忍俊不禁:“别家女郎都希望婚仪越繁琐,装扮更华贵些才好呢,偏女君嫌麻烦。你想想,一辈子就这一次,多麻烦都是值得的。”
一辈子就一次……对啊,哪怕心境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这仍是她第一次成亲。第一次穿起嫁衣,第一次经历这个冗繁却又庄重的仪式,第一次完成世人眼中的圆满幸福。
她缓缓点头,在仆婢的啧啧赞叹中,完成一次人生中的蜕变。
从此踏上了正常的人生轨迹,从此也有了一个事实上的家,能够暂时安定下来。
待一切收拾好后,灵徽静静端详着镜中的人。如此陌生,却也如此美丽,她弯了弯唇角,给了自己一个微笑。
正在她陷入恍惚时,镜中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金冠华服的赵缨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凝眸看着她,没有更多的动作和表情,只是那么站着,静静地站着。
灵徽回头,见他今日亦着了绛色的衣衫,腰上系了玉带,看着贵气又鲜焕。这样的颜色他似乎从未穿过,他一贯喜欢沉稳的色彩,好像那样才能让他看着有超越年岁的沉稳。
有些人生来就必须背负重担,少有自由。
“阿兄来了。”灵徽尽量让自己看着自在些,于是对赵缨笑道。
赵缨点头,神色复杂,虽然在笑但眼里却有分明的悲伤:“圆月这样打扮,真是好看。”然而这样好看的她,却要嫁给别人了……他心里默默道。
“听他们说,阿兄为了准备很多嫁妆,其实……”灵徽垂目,道。
赵缨打断了她的话:“圆月值得一切好的东西,阿兄恨不得给你更多,可惜时间太仓促。”
灵徽沉默,不知该如何应答。
“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想给你。十里红妆原本也是师父的期待,他给不了你,便由我来。谢家虽是世族,但你也不是无所依靠的人。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依靠,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圆月,不管你如何想,我们都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这一点不会变。”
灵徽点了回头,抬头时眼中已有了泪意。
“你若是有空,随时可以带腓腓回来。”赵缨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温声道,“你不要有顾虑,楚王府在,我在,你永远都有家。”
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拥在怀中,然而这一次却再不似过往。
“圆月,”赵缨的声音低低的拂在灵徽耳边,“阿兄会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灵徽疑惑。
然而赵缨却什么都没说,轻轻放开了她,用手了她鬓角的碎发:“先吃些东西,谢家必然礼节繁琐,别饿着肚子。”
“阿兄不送我去么?”灵徽问赵缨。
赵缨苦笑:“我再大度,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出嫁啊。圆月,阿兄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
申时三刻,上上大吉的时辰,谢家来接亲的人马一刻不差的赶到。
“来了来了,谢侯已经过清溪桥了。”大家皆是喜气洋洋,落梅几个年岁小的,已经忍不住出去看了。
林娘将腓腓抱开,玉笛和婉儿忙上前为灵徽检查,细细着头发和衣物。
“女君放心,这几日我会将腓腓照顾好,三日后就将她带去谢府。”林娘笑道。腓腓今日也装扮的十分喜庆,额心被点了一点红,看着越发可爱。
灵徽点头,终于在几个贵妇的搀扶下,拿起障面,缓步离开了这个临时住了几日,却精致华美的闺房。
临走前,她回头去看,赵缨负手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看不清神色,只是单单一个身形,就让人觉得莫名悲伤。
灵徽依依望了一眼,还是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步来到了前堂。
鼓乐响起,笙箫齐奏,周遭洋溢着欢快和吉祥。当灵徽出现时,分立在两旁,前来观礼的傧相们越发热情高涨。灵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和欢呼声,忍不住含羞低了头,将脸死死地藏在画扇之后。
朦胧中,看到一个岩岩若松柏,巍峨如玉山的身影缓缓自人群的另一端而来。彼时夕阳刚好笼在了院中,灿然余晖将他的容色衬得华美艳绝。他真是个好看的郎君,造化灵秀,万物精华,眉眼顾盼中的清气,足够将周遭的一切美景都比下去。
一步一步,谢衍向她而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
“灵徽,我来接你了。”他走到灵徽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自己的新妇。周遭响起了笑声和起哄声,灵徽害羞,想要将手抽离,却反而被他捏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