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徽笑得勉强, 只能将这些时日噩梦缠身的事告诉了韩道慧。
“阿慧,你当初怀孕时,也是这般么?”灵徽揉着太阳穴,恹恹地问道。
韩道慧先是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头:“似乎是有这个症状,也正常,你大概还是思虑过多。”
灵徽沉吟了片刻,皱起了眉头。
“你总是梦到赵都督,说不定是因为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又或者是孩子想见阿父了,不愿意看到你们就这么闹下去。”韩道慧看着灵徽,试探着说道。
她与赵缨的事情,穷极无聊时告诉过道慧,左右这些爱恨也不能带进棺材,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一些。她原本想着道慧能懂她,可她却总帮着赵缨说话。
“我没有和他闹……”灵徽轻轻叹息,“以前习惯了事事靠他,就算南归后还是没改得了这个习惯,那时总在想,若是有朝一日他厌弃我,不肯帮我我又该如何是好。现在想来,不过是自己太蠢太懒,谁离了谁不行呢,我如今不也好好的么。”
“我须得将他从生命里割舍的干干净净,再也不要让他影响到我的生活。”灵徽低头,笑着笑着却有了泪意。她吸了吸鼻子,将那股酸涩强自压下,再抬头时又恢复了素日清冷恬淡的模样。
韩氏不认同她的悲观:“灵徽为何就笃定是赵都督心狠,说不定是一场误会呢?他待你如何,我也是看在眼中的,若非爱到骨子里,一个堂堂大将军如何会那样殷勤周到,事事妥帖。”
灵徽抬头,梧桐树叶已经发黄,阳光晒着上面,透出金灿灿的光。当年有人因为她的一句话,费尽周折才在院中种了一株梧桐,若洛城未毁,想必今天已经亭亭如盖了吧。
“哪有什么误会,又不是孩童。他有野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怎会不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将心思动在晋阳旧部身上。我盼着他能得偿所愿,却不想再与他一道了。”灵徽将手放在眼睛上,阻挡着直入双目的强光。
一个女郎若是口中喊打喊杀的,那说明还有余情,或许还能回心转意,可若是这样平静又释怀地划清着界限,那就糟糕了。赵都督道阻且长,韩道慧都替他捏了把汗。
“说起来,赵都督的确是当世英豪,这才出手几日,南阳军就节节败退,如今荆州大半收复,叛军已退到了新野舞阴等地,想来夺回宛城也是指日可待。到时那南阳王必将无路可退,一败涂地。”韩道慧觉得自己已经尽力,美人慕英雄,听到赵缨如此了得,灵徽说不定也会心软几分。
她果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却并没有按自己的想法走。
“不是还有王家么?弋阳那边如何,建康可安稳?”灵徽问道。
韩道慧确实不大清楚这些,偶尔关心一下荆州之事,也不过是担忧丈夫的安危,担心自己置下的产业是否安全。在她看来,天下已经乱了这么多年了,能好好活一天就好好过一天的日子,管那么多只会徒增烦恼。
勉强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捡了几个或许有些价值的,缓缓道:“听说没什么异动,除了叛乱的那一支,王家似乎并未参与其中……王裕仍为宰辅,王冀在刺史任上也是颇有建树,又是修水利又是减赋税的,我家夫主说,他是在邀买民心,对,老狐狸一个!”
这很不合情,除非王裕打算割席。可若有此心,又为何会将最宠爱的女儿嫁给南阳王,就算当时王令华有孕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他也完全可以抵死不认,将女儿接回,谁敢质疑。
越平静越暗流汹涌,此次叛乱怎会如此简单就平息了。
她没将怀疑说出口,但韩道慧却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她,一副将她所思所想都了然于心的神情:“你是担心赵都督呢,还是担心小国舅?要说担心小国舅,那倒也没必要,人家姊姊是皇后,又是正经的世家大族嫡子,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谁敢让他冲到最前线。不过是上个战场镀镀金,到时候封侯拜相也有个借口。”
灵徽并不认同:“他秉性纯直仁善,从不做这样的事。入了行伍,想必也会身先士卒,绝不可能落人话柄的。”
道慧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灵徽:“你莫不是对小国舅……唉,这些话要是听到赵都督耳中,他不一定多难受呢。虽说小国舅待你也算一往情深,可到底家世太煊赫,人也生得过于漂亮,喜欢他的女郎能绕建康城十圈。这样的男子最无长性,今日喜欢你,明日就会喜欢别人,哪里比得上赵都督和你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