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卫不为所动,连眼风都没往这边看一下。
店主看了眼楼上,那女郎临风坐于窗边,望着远处,眼里带着淡淡的哀愁。这样姿色的女郎,生在这样的世道,真是罪孽。先前就被那些鲜卑人掳走,一脸不情不愿的,现在又到了另一波人手中,一看就不像善类,可怜她还怀有身孕……
“郎君们可要饮酒?一锭金一壶,珍藏了几十年的佳酿啊,正宗的桑落酒,大乱前埋下的。”他掀开盖子,酒香迅速弥漫在狭小的室内,悠长香醇,果然是好酒无疑。
可惜那些人古板无趣的很,连看都不看一眼,冷冷摆手,示意他离开。
这时,忽听得楼上女子曼声道:“开两坛给郎君们,钱我来付。”话音未落,她人已袅袅走下了楼梯,莲足浅露,裙袂翩翩,方才脸上的忧色已全然不见,只带了浅淡的笑容。
青衣侍卫刚要拒绝,就听她嗔道:“只听赵将军的么?算了,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只能见到他时,多抱怨几句了。”
女君与将军什么情分,他们自然知道,哪里敢得罪,只能惶恐地应下。见她笑盈盈地亲自斟酒,接过酒盏的手都有些抖。
“最多一盏。”为首之人不敢拒绝灵徽,只能对其他人冷声吩咐,也咂摸不出什么味道,旋即一饮而尽。
酒很烈,香气也浓,弥漫在口鼻之间,久久徘徊。
灵徽勾了勾唇角,款款向着屋外走去。
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半丝云彩都没有,只有一团灼目的太阳,悬在这座寂寥萧条的小城之上。
半晌后,店主走出,低声道:“女君,人都倒了。”
灵徽却摇摇头,指了指他的身后。侍卫首领摇摇晃晃地站起,不甘心地抽出自己的腰刀,然后没走两步却又扑倒在地上。
灵徽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半晌才对那个犹自挣扎地男子道:“此毒要不了你们的命,不过是昏睡些时辰。回去后告诉赵缨,你们遭了我的暗算,依他的性子想来也不会为难你们。我与他情意已尽,让他不要再多做纠缠。”
店主叹了口气:“赵将军手下的人真厉害,这样重的药量,竟然还能挣扎。”
“可不是么,他喜欢用和他很像的人。”这句话说不清楚是慨叹还是嘲讽。
“这么好的药,你舍不得给那鲜卑奴用,偏用给赵缨的手下。依我说你哪里无情,明明是太多情,谁都想成全,独独委屈了自己。”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瘦高个,丹凤眼,姿容妍媚,正是襄阳太守刘建的夫人韩氏。
灵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没有为难的道。”
韩氏上前,一把握住了灵徽的手:“我说的是慕容桢,之前有那么多机会能逃离,你偏不肯。若不是赵缨派人去拦截,你还真要跟着他去冀城?”
“不是,”灵徽矢口否认,“有人要取他性命,若我还借机下手,那岂非不仁不义。”
“你倒是仁义了,谁在乎你?唉!”韩氏叹了口气,“这次若不是婉儿依你之意找了我求救,你看你能不能全身而退。我看明白了,我就是欠你的,若要被赵都督和我家夫君知道了,还不一定怎么收拾我呢。”
灵徽挽了韩氏的胳膊,软着声音撒娇:“当初我敢把手中的产业都交给阿姊,便知阿姊是女中丈夫。这次我也是没办法了,若不是出了变故被章胡掳走,我原本该顺顺利利的藏起来,给自己和孩子一个安稳,谁都别想找到我。”
“快走吧,赵都督什么人,说不定还有后招呢。”韩氏笑着拍了拍灵徽的手,将她扶上了马车。马车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正等着她,羞涩地笑:“女君受苦了,奴等了你很久,终于……”
灵徽扶了扶她的肩膀,阻止了她行礼:“此事能顺利,多亏了婉儿,此恩必不相忘。”
片刻后韩氏也坐进了马车,矮胖的店主亲自执鞭,鸣珂声响起,车头向着襄阳方向而去。
“唉,我家总管怎么样,厉害吧……只是可惜了这处客舍,原本经营的好,也是能赚几个钱的。”韩氏叹道。
“还真是你的产业?”灵徽问。
“自然不是,若是的话才麻烦,赵都督顺藤摸瓜查到了我,你还能藏得住?”韩氏笑声朗朗。
“阿姊厉害。”灵徽由衷的夸赞。
“别一口一个阿姊,把我都叫老了。我闺名叫道慧,以后这么叫我便好。”
“好,那你以后也别一口一个女君,叫我灵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