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日落,白马银枪。
“阴谋诡计之徒,有本事真刀真枪打一次,这样算什么英雄。”张仲符执起长矛,对准赵缨,轻蔑道。
“愿意奉陪。”赵缨朗声,眼眸灼灼。
……
很多年后,有人说起那一战,仍不免感慨万分。
北地名将张仲符,号称万人敌,手中的长矛刺破过凉州的重重关山,□□的骏马踏破了黄河的滚滚巨浪。他曾连胜六战,无论是沙场老将还是冉冉将星皆非对手。
可是这次,他的对手是赵缨。少年英雄,有勇有谋,一只银枪横扫疆场,曾为了报仇带领五百兵马深入敌营,带走了领军将军的首级,自己却毫发无伤。也曾在立足未稳的时候,带兵北伐,收复豫州四郡,一举成名。
两个人从日暮打到夜深,熊熊火把燃起,蜿蜒在苍茫一片的水泽之滨。
“我败了,”一个声音低低传来,“你果非浪得虚名,受了重伤还能有如此凌厉攻势,居了下风仍能处变不惊,我不及你。”
张仲符从马上颓然而下,长枪横在他的脖颈处。那个面容俊美的男子端坐在马上,冷然睨着自己的手下败将,并为因为自己战胜了眼前之人而生出多少欢喜。
他很倦,连日奔波操劳,不眠不休,伤口撕裂,疼痛入骨,今日鏖战已让他筋疲力竭。可是,他不能闭上眼睛,他需要好好的出现在灵徽的眼前,让她放心啊。
他的圆月已经做得很好了,比自己想得还要好。他想过她能够照顾好自己,也相信她会替他守好襄阳城,她并非无依无靠,她的身后还有师父留下的忠臣义士,她并不完全需要和依赖自己。
但他想不到,灵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够替他解了眼前的困境,还能够创造机会让他们反败为胜。
她的聪慧远比美貌更值得人赞佩。
“若你不是匈奴人,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毕竟,你也算个英雄。”赵缨叹道。
张仲符苦笑:“难道我会为了苟活而向你摇尾乞怜?赵缨,你算个人物,但你们大魏却尽是鼠辈,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们匈奴所灭。你这次侥幸逃过算计,下一次却未必得活,待到那时,谁人可挡我族南下?”
赵缨的眸光黯了黯,若这时还不明白这次险象环生的原因,他枉为荆州都督。
忽然手中银枪一紧,牵着他的整个身体往前一送,那尖利的兵器立时刺穿了张仲符的胸膛。
鲜血喷出,溅在了他混着汗水和泥土的战甲之上,有几滴还刺入他的眼睛里。满目的血红色中,他看到了张仲符阴冷的笑容,仿佛诅咒。
“我等着千军南下的那一日,我要看着我们匈奴人的铁蹄踏碎你们的河山,看着你苦苦守护的城池全都落入我们手中,如同当年的晋阳。”
死不瞑目,怨气冲天。
赵缨引袖拭掉脸上的血迹,自马上跃下,抽出佩刀,对准了张仲符的头颅。
他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晋阳城只是过往,他不会重蹈覆辙。
……
灵徽等在太守府外,等的太久,身体都微微发僵。
天色已晚,胡不归?
云阁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无意中触到了她的手,不由皱眉:“怎么这么凉,女君,还是回去等吧。”
灵徽却固执摇头;“我就在这里等他,他一回来就能看到我。”
云阁无奈,只好将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陪着她一起等下去。也不知她何时有了这样的勇气,丢下她与星台在宜城,一个人去了襄阳。等到她们赶去襄阳时,又听说女君已经去了新野,身边只带了两个会武艺的奴婢。
司马沈攸亦忐忑,直到新野的消息传来时,才松了口气。于是云阁未敢停歇,和星台驱驰来此,定要守在女君身边。沈攸不敢松懈,自己守着襄阳城,另派了一千人马来新野接应都督。
丑时已过,才听到马蹄声响起,向着太守府而来。火把燃起的光,照亮了静谧的黑夜,那些火光的最前面,一人坐在黑色的骏马上,银甲如月光一般,皎然于夜色中。
她向前奔了几步,踉跄着差点摔倒,而马上的人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策马疾驰了几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坐骑很有灵性,见到灵徽时,微微弯下了身子,乖顺地用头蹭着她。灵徽替它顺了顺鬃毛,然后仰头看向了马上的那个男人。
满身血污的男人,此时正用一双疲惫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带着温存的笑意。这个笑容牵动了灵徽的情肠,她亦弯了弯唇角,与他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