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马一向骑得飞快,很快便到了一处河边,四周荒漠无垠,天空星河鹭起。这广袤之景,实在罕见。
当他将马停住后,云夭的脸已经被冷风吹麻了,太过颠簸,让她胃疼了起来,手臂和腿也在颤抖。一下马便没控制住,直接撑着一旁的树吐了出来。
萧临被她吓了一跳,上前为她拍背,直到她将胃中完全吐空后,他才满脸嘲讽震惊道:“不就骑个马,你至于吗?”
云夭吐到眼泪都流了出来,吸了吸鼻子,接过他递来的水囊漱口后,无力道:“我总有一天,会被你害死……”
“瞎说甚!什么死不死的?快拍嘴,把那字给打了!”萧临说着便要上前动手。
云夭吓得退后两步,“怎么,陛下罚了那士卒掌嘴,还要罚我不成?”
“谁说朕要罚你了!”萧临摇摇头,无奈起来,“你这身体也太弱了,马术不是一向很好么?怎的这次成了这副衰样?明知自己这么弱,河西走廊一向混乱,还一人瞎跑出城,你简直不要命了!”
云夭转开视线,不再看他,简直被他气到说不出话。她终于发现了,萧临就是她的克星,当初或许便不应选择留在他身边。
她看着远处戈壁,慢慢平静下来,身旁的人也极为安静。忽然想到那老士卒被打断的话,吐谷浑,德妃,与萧临,好像有一层被白雾所掩盖的关系。
是太上皇的禁忌,也是萧临的禁忌。
难道这与前世他倾举国之力攻打西域,而后在吐谷浑战败,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么?
她偷偷一瞥身旁看似在欣赏风景的萧临,试探道:“陛下,所以德妃与吐谷浑……”
“提她做甚?”萧临冷漠打断,“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莫要扫兴。”
云夭见他反应如此之大,便不再提起,只是定定看着他眉弓上隐隐带着些许怒意。
萧临沉默一阵后,继续道:“至于吐谷浑,实在可恶!此次朝拜已过三日,竟还不来见朕,总有一日,朕定要灭了他,将其纳入大邺版图。”
云夭心头一跳,前世便是因此,才导致大邺分崩离析,契丹南下,起义军攻入大兴城,而自己从承天门坠下。
他回看向她的眼眸,月光下,她的瞳孔中映着他的模样,手指忽然有些痒,心好似漏了几拍,又好似那夜空中的孤鹰所盘旋之地,是在他心头。
萧临心中一热,不可一世地笑起来,带着年少轻狂,道:“云夭,总有一日,朕会打下这整片西域,让其全部变成大邺的领土。朕要开疆扩土,做超越始皇帝的帝王,这是朕自开始上战场后,便有的志向。”
“等那一天,所有国家都匍匐在朕的脚下俯首称臣,朕也会让他们匍匐在你的脚下。无论你是何身份,有朕在的一天,便有你的一份尊荣。”
多么轻狂的言语啊。
云夭心中并非无丝毫动容,可是她此刻,忽然在他眼中看到了这份不可撼动的自尊。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皇帝,其实还未加冠。
为什么她到此刻才意识到呢?
或许因着他太过强大,太过霸道,她总站在其身后,背阴于树冠之下,总给她已年近三十的错觉。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宏愿,而他也确实有着开疆扩土的能力。
可是,她知道结局,他会失败,他会战败于吐谷浑,大邺会彻底崩裂。而造成这一切的,便也是他那不可撼动的宏愿。
她该如何是好?
即便不愿在此刻打击他,她还是开口试图道:“陛下已经是天子,如今西域万国已然匍匐于陛下脚下,此番西巡,已是震慑,还不够吗?”
萧临不解,“这如何够?即便这诸国前来朝拜,却并非心服。”
“陛下何须与始皇帝做比较?如今大邺统一,表面国富兵强,可才经历过政变,灾荒,而北部突厥,以及南部前卫国贵族也仍不稳定,这么多问题,岂能几年内便全部解决?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延续一个国家,休生养息才是正道。”
“妇人之仁!”
“陛下,拔苗助长不可取!”
“行了!”萧临面露恼意,本以为告知她此生志向,竟被她如此反驳,“你也知晓我大邺国富兵强,区区西域小国,何足挂齿?朕这一生,还从未打过败仗!未来也不会有败仗!”
他还是如此自傲,云夭抿唇道:“若是有呢?”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