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了按心口,然后觉得这石头心有点发沉,头一回压得她呼吸有点困难,意识和视线都有点模糊。
于是她用力睁大眼睛,
下一瞬,
她视线再一次变清晰,入眼的不是昏黑枯败的幽山,而是——
天青色幔帐,白色衣摆。
视线再往远,一个男人坐在床边,白衣白发,平静漂亮,像寂寂苍山白雪。
是薄夜。
裴朝朝覆在眼睛的白绸已经被拿掉了。
她睁开眼,虽说眼睛没有神采,却能看出她醒来了。
薄夜见她捂着心口,关切道:“心口不舒服?”
裴朝朝思绪渐渐回笼,乍一清醒,还有种不真实感。
幽山帝君是黑发,瞳色也很黑,喜欢穿深色衣服,因为素日杀伐太重,只有穿深色衣服,血迹沾上去才不明显,不至于吓着旁人。薄夜则一直是干干净净,白衣裳,白头发,连瞳孔和唇色都很浅,看起来和雪一样干净。
但就是这样截然相反的两个形象,给人带来的感觉怎么会这么像?
裴朝朝思绪飘了下,盯着薄夜没出声。
见她不说话,
薄夜手又搭上她手腕,似乎想用灵力探一下她身体状态。
然而手指刚刚搭上去,下一秒,裴朝朝反扣住他的手。
动作有点措不及防。
薄夜顿了下,但没挣脱,他有点意外:“怎么了?”
裴朝朝依旧没出声。
她盯着薄夜,心里突然滑过个念头——
薄夜是不是幽山帝君?
这说起来很荒唐,幽山帝君是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真神,而薄夜虽身份神秘、实力强悍,但到底也还是个凡人,甚至都没有渡劫成仙。
凡人要修行成仙已是难事,而仙和神之间更是如隔天堑。
幽山帝君陨落了,怎么可能变成个凡人呢?
但裴朝朝一向很敢想。
哪怕是毫无可能的事情,她只要能想到,都不介意找机会试探一番。
这一边,裴朝朝正思忖着。
那一边,薄夜看她长久不说话,无奈叹了口气。
他一只手落在膝盖上,任由她反扣着,没有动;
然而另一只手却动了。
他微微倾身向前,那只是手落在她头顶,哄小孩似的:“别生气。”
裴朝朝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话,偏了偏头:“嗯?”
薄夜帮她顺了顺头发。
她发丝柔软,穿过指缝,像触碰一匹微凉的绸缎,他没忍住捏住她发丝摩挲了下:“我不是有意阻挠你和白长老结师徒印,只是当时情况太紧急了。如果你还想跟着他,等我帮你把灵根调养好,你再和他结师徒印,好吗?”
哦。
原来还在说师徒印的事。
裴朝朝早已经不生气了,但没和薄夜解释。
她不露声色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一间卧室,屋中的床、桌等家具都用料讲究,是用孕养灵力的木材和石料打造的,然而屋中整体陈设却很简洁,空间宽敞,桌椅的棱角都被磨成圆形,像是专门为眼盲之人而布置的,不至于磕碰到或是被绊倒。
屋里装潢颜色也很浅,一眼看过来,就给人一种女子寝居的感觉。
是用了心思,也花了时间,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就这还说不想阻挠她和白辞结师徒印?
他肯定早就想要收她为徒弟了。
他控制欲很强,有如实质,她可以清晰感觉到。
他不会让事情的发展背离预期,一早就想收她为弟子教养,那不管怎么样,结局一定也是他收她为徒。
如果到时候她真要再去找白辞结印,薄夜又要拿什么手段绊住她?
裴朝朝觉得有趣,指了指自己手腕,顺着他的话出声:“那我和你的师徒印如何去掉?”
这话一落,
薄夜捏着她发丝的手指滞了下。
他弯了弯唇,但眼里没什么笑意,没有回答如何去掉他与她的师徒印,语气依旧温柔:“不急,等我帮你把根骨重塑好。
裴朝朝追问:“那要多久?一定要等完全重塑好才行吗?”
这话是有些咄咄逼人的,但语气又很柔软,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盼着快点重塑灵根后好和白辞结师徒印,还是纯粹对这些问题感到好奇。
薄夜意味不明:“看来你很喜欢白长老。”
他语气放轻,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替她发丝:“可是不把根骨重塑完,和他结师徒契你会疼,白氏禁术依旧会反噬你。朝朝,还记得刚才的感觉吗?”
他说到这。
拨弄她头发的手又停住了。
原本他一直在给她输灵力,方才几次言语交锋间都不曾停过,这一刻也短暂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