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息烛明白这里面的关窍,但仍旧感到微妙的不悦。
这不悦并非对着裴朝朝的,而是对着琼光君的。
他问:“来找我拿六界谱?”
琼光君点头。
他原本就话少,惜字如金的冷硬性子,和裴朝朝会多说几句话,
但对面是赵息烛,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他这样看起来就有些过于傲慢了。
赵息烛忍不住道:“也就是幽山被封印了她才会叫你。如果没封。她应当会亲自来找我。”
这是拐弯抹角地说琼光君什么也不算。
琼光君闻言,也有一种被挑衅的不悦,然而又觉得赵息烛说得没什么错——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裴朝朝就是和赵息烛关系更亲近。
向来如此。
他感觉到胸口一阵酸涩,冷冷道:“你也说了,是如果。”
他说:“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这话一落,
赵息烛额角一跳,心里那种不悦感更重,
看着琼光君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得他在嘲讽他,他恨不得把他脸给抓花,然而却没有动手,克制住这种冲动,凉凉道:“六界谱还没找到,跟我过来,一起找。”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荒谬,
他竟然有一天能和情敌暂时休战协作起来。
*
与此同时。
裴朝朝看着江独,问:“怎么是你?”
幻境破碎后,江独从下魔域飞升到上魔域,
从昼在幻境里受了伤,近日在养伤,
江独暂代他处魔族事务。
看见裴朝朝发来的讯息,
他没告诉从昼,自己过来了。
然而听见她这话,他还是忍不住反问:“有什么事非要找我父——”
他顿了顿,知道从昼和裴朝朝的关系后,父君这称呼就很难说出口了,总让他觉得在她面前矮了一个辈分,他沉默一会,才接着把话不晚:“什么事非要找他,找我不行吗?”
换做是平时,
裴朝朝或许还会多和江独说几句话,
但是现在时间不多,她就直接将事情的原委和江独说了一遍。
江独听完,问:“你的意思是,要魔族带兵进幽山,帮你打天帝?”
裴朝朝嗯了声:“你去让从昼带兵过来,我现在开始,试着打破这层结界。”
她抬起手,用掌心触碰前面的屏障,
然而这结界坚固得不像话,她手刚碰上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力量,这股力量要把她的手弹开,但这一回她固执地没有动,仍然将手按在上面,开始尝试把灵力往结界上引,用灵力击碎这结界。
然而一把灵力往里引,
就好像有同等力道的灵力被反噬回来,不过是短短眨眼间,她已经感觉到喉口一阵腥甜。
她咽下那股腥甜,继续将手放贴在上面。
另一边,
江独见状,想了想,拿出了传讯符。
他垂下眼睫,一边用传讯符给从昼发消息,一边和裴朝朝说:“我现在叫他带兵过来——”
他说到这,
又突然抬头,隔着结界看裴朝朝,
结界是透明的,从他这个角度,远远的,能看见裴朝朝身后,幽山尽头,灵力混乱至极,是天帝的人在破结界。
再往近了看,
能看见她的脸,她的眉眼,还有她贴在结界上那只手掌,以及掌心的纹路。
不管是神是魔,寿数都已近乎无限,不像凡人那样短暂,更不会像凡人一样关心自己的寿数是长是短。然而这时候,站在这,江独莫名其妙就想到凡俗间,凡人们有一项看手相的卜术,他们给掌心的纹路命名,其中一条就叫生命线。
生命线长,则寿数长,一生顺遂;生命线短,则寿命短,命途多舛。
江独对此嗤之以鼻,
他杀的人太多了,曾有一回杀了一个男人,他动手的时候,那男人正在让相师给他看手相,相师说那男人生命线长,必然是长寿顺遂之人。他听完这话,直接将那男人杀了。
弯刀一横,那男人血液喷溅,临死前捂着脖子惊惶问他:“你我无冤无仇,我甚至没见过你,你为何杀我——?!”
那时候,江独擦了擦刀上的血:“我就是好奇,你们凡人看手相准不准。”
他看着那人咽气倒地,用脚踹踹那人尸身:“看起来不太准啊。”
不过是掌纹,
如何能定寿数与命运?
但眼下,
他看着她掌纹,发觉她生命线是很长很清晰的一条。
她身后,幽山黑暗的天空被战火点亮一片,她的头发被罡风吹起来,他突然有那么一刻想相信凡人的迷信,她的生命线这样长,应该有很漫长很顺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