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朝:“嗯?”
赵息烛沉默了两秒,目光发凉地盯着她。
平心而论,他这目光还是挺让人畏惧的,说到底,他虽然有些虚弱苍白,但压迫感是浸透到了骨子里的,如果换做旁人被他这样看着,可能腿都直接吓软了,生怕这位喜怒不定的神君下一秒就开始发作。
然而裴朝朝觉得他像只纸老虎。
他哪敢对她怎么样呢?
她从来都没害怕过赵息烛,被他这样看着,她也只是觉得好笑。
本来站在这就只是想看他变脸,但这人变来变去也只是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她,还没有以前一半疯,以前至少会掀个桌子砸点东西。她任由他看了一会,有点不耐烦,然后慢慢说道:“不说话我走。”
她说完,还真转过身,又往殿门口迈了两步,
一点也没回头的意思。
赵息烛都快气笑了,他劝她别出去是怕她受伤,这人一点没众矢之的的自觉,仿佛她出去了倒霉的是他。
不如让她死外面算了,虽然大概率她也不会死,连吃亏的机会都渺茫,但多多少少可能也会遇见点麻烦。
他心中冒出个怨毒的念头,脚步没有再动,等着她出去自讨苦吃。
他就这样看着她,
她走到殿门口,准备伸手推门,还真没有一点要回头的样子,他自己反而先等得不耐烦了,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手腕,然后一只手穿过她后腰,一眨眼就把她整个人横抱起来,冷脸抱着人往殿内走。
垂下眼,发觉她在看着他,他一字一顿往外挤:“因为我没亲手弄死你。”
裴朝朝:“嗯。”
赵息烛:“所以如果让别人先把你弄死了,我不甘心。”
裴朝朝抬抬脖子:“那你现在掐死我?”
她脖颈纤细白皙,随着呼吸,皮肤在轻轻起伏,很漂亮,漂亮到无暇,也确实是会让人产生一些施虐欲。
赵息烛把目光挪回来,心里烦躁感都快溢出来了,想骂她两句,但知道骂不过,又闭嘴了,继续用那种冷嗖嗖的目光盯着她看。他疑心他是恨都恨累了,她把脖子摆在他面前他都不想掐。
裴朝朝则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赵息烛脚步微顿。
裴朝朝将手掌搭在他眼睛上:“舍不得我死,还总用想杀了我的目光看我,你自己不累,我被看着心情也很不好。”
赵息烛:“……”
裴朝朝指尖戳了戳他眼皮:“不然我把你眼睛挖下来呢?”
赵息烛心烦气躁,不想和她说话,被她戳着眼睛,又没法睁眼。
他只能继续挪步,闭着眼走路,准备把她扔回床上去,
他走了两步,倒是忘记了用灵息探路,头几步走得很不稳,因为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莫名地想起裴朝朝在人间,失去记忆和法力,那轻描淡写的十六年。
命簿上这十六年被他一笔带过,
他写她是个身体孱弱的瞎子,爹不疼娘不爱,所以即便眼睛瞎了,还要上山采药讨生活。
其实她就这样过了十六年,他先前心烦气躁,听见她提起人间这个词,就想拧住她的耳朵问她,我与你之间的因果已偿,命簿上写的那些都是我来承受,难道这不算还清了吗?
或许是不算的。
赵息烛心里蓦地掠过这想法,
因为一笔带过的那十六年,是真的。而她没提这十六年,让他更为烦躁。
原本想要用灵息探一探路,眼不见,心却能看见,可是这时候,也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想法,他又将那缕灵息收了回去。
他抱着她,歪歪扭扭往前走了两步。
裴朝朝忍不了,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要是不看路,就把我放下来。”
她打人的时候手劲重,力道大,清脆的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了个印,然而说话的声音却很温和,带了点笑音:“现在不想掐死我,想改摔死我么?”
她扇他耳光,所以戳在他眼皮的手指就松开了。
赵息烛终于睁开眼看她。
他睁眼的一瞬,
裴朝朝又抬手臂,圈在了他脖子上,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她用得实在太好。
她说:“赵息烛,干嘛不睁眼看我,想起我眼瞎的那十六年了?”
赵息烛被她这一问,骤然反应过来——
她故意的。
她向来喜欢什么事情都算计得好好的,走一步能算两百步,很多时候旁人还没有察觉,就已经深深掉入她的陷阱,直到在这陷阱里走了很长的路,撞上了墙,才能反应过来早就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