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说到这,话音顿了顿,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似乎在措辞——
您都在这儿等了大半天了,从早上弄完因果线之后就一直等在这,守株待兔似的,好像就等着这位“赵姑娘”来找白策,人家没来的时候,您坐在这守着,脸色还算晴朗,人家现在来了,您脸色一下就阴沉下去了,但偏偏又不下去找她,非要呆在这给她传讯。
这到底为的哪般?!
侍从都看不懂这行为背后的逻辑了。
他想了一会,才低声劝:“要不您下去?”
白辞太阳穴跳了下,语气轻飘飘、凉飕飕:“下去干什么?”
侍从说:“您不是不想让她找小少爷吗,您就下去把她拉走,多叫几个侍卫来,就像您昨天招呼大家伙把赵公子和小少爷从祠堂里拖出去一样,嘿,多威风啊!”
白辞听得快气笑了。
这能一样吗?他下意识想。
然后抬了抬手示意侍从闭嘴。
他又垂着眼往下眺望,远远的,能看见裴朝朝站在白策门口。
她一只手原本是半抬起来的,似乎准备再敲一敲门,但因为收到他的消息,所以要敲门的手顿住了,转而捏住那张通讯符,垂着头,似乎在思索要怎么回复。
她要怎么回复?
是准备撒一撒谎,还是和他说实话?
白辞也不知道自己等在这,传讯问她这话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眼睛看着她,手捏着符,等她回复。
但等着等着,他看见裴朝朝又抬起头,继而继续抬手,敲了敲白策的门,
而那张传讯符,她看完消息后就又顺手揣回了口袋里——
已、读、不、回!
白辞这一下是真气笑了,他再一次拿出传讯符。
意念一动,操控着符纸上浮出一行文字:白策根本不你,你上赶着找他干什么?
算了。
删掉。
她还不知道他在后面盯着她。
他换了个措辞,又准备发:你要住白策旁边是不是为了方便去找他,你找他什么事,为什么不问我能不能帮你?
算了。
再删。
是,他是不对劲,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像这样把谁看在眼里过,愿意忍气吞声被她利用。
但他在生气,表现得够明显了 ,甚至生着气,也还按她意愿给她安排了白策旁边的住处,帮她弄亮因果线,但她不仅没有再奖赏他一个吻,连多哄一句都没有,还转头去找别人,他凭什么转过头上赶着帮她。
白辞没忍住,一口气上不来,捂着唇又咳嗽起来,咳得眼角水光潋滟。
他脸色幽怨又寒凉,最终盯着空白的传讯符,起心动念,发过去一行字:「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发完,又阴魂不散一样地跟了一句:「为什么不回消息?」
去找白策心虚了,不敢回?
那一边。
裴朝朝感觉到传讯符接二连三地收到消息,
她没再把符拿出来看,见白策迟迟不开门,直接一抬脚,“咣”的一声大力踹开白策的房门。
她身体已经重塑,不像以前那具又心疾又眼盲的凡身那样柔弱,一脚直接就把门踹碎成齑粉,
门内,
白策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暴力踹门,站在门口愣了下。
他长相是天真爽朗,无害又漂亮那一挂的,就算性格里的底色是残忍和恶劣,但看起来仍旧是真诚友善的少年人,
饶是这样,这时候他的表情也还是扭曲了一瞬,没来得及戴上伪装出的友善面具:“赵三小姐?”
裴朝朝站在门口,脚尖轻轻踹开面前几块木门残骸。
她笑容温和,一时间分不出他和白策谁装得更好更无害:“既然在房间里,怎么刚才一直不开门?”
她在所有的关系里都能把主导权牢牢抓在手里。
眼下这情境分明该是白策质问她为什么暴起踹门,然而她一开口就反客为主,语气明明柔和,却把白策压得无法反制,反过头来成了被动的、被质问的那个人。
白策眨眨眼,很快调整好状态,无辜道:“没听见。”
裴朝朝问:“真的吗?”
白策被她看着,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她给人的压迫感很足,让人回想起被裴朝朝囚在暗室里的日子。
他呼吸重了些,有些急促起来,想起裴朝朝就有种很难形容的兴奋,身体上的伤口明明已经都愈合好了,可是一瞬之间,身上好像又传来被鞭挞的刺痛感,伴随着一种电流蹿过背脊的微妙感受。
他抬了抬眼,看着她。
裴朝朝今天戴了人皮面具,顶着赵木楹的脸,和她自己的脸没半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