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息烛没回话。
他脸上表情也没怎么变,就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但阴翳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着痕迹扫过她的嘴唇,随后变得更晦暗、更阴翳——
她的嘴唇一直都很漂亮,丰润饱满,颜色淡淡的;
但眼下,她的唇有点肿了,原本就饱满,现在变得更饱满,颜色也变红润了很多,上面甚至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咬痕,
赵息烛捏紧了手指,
哪怕刚才隔着一层幔帐,只能看见侧脸,看见她和白辞姿态亲密,看不见她和白辞亲吻的样子,
但现在视线落在她嘴上,他依旧可以想象到,刚才白辞是怎样亲吻她的。
凭什么呢,白辞一个凡人,和她认识不久,却能得她垂怜,和她这样亲密。
这时候,
大权在握、什么都不缺的司命神君,好像头一回尝到了一点嫉妒的滋味。
那一边,
白辞看她侧过脸去问赵息烛话,眼睫颤动了下——
她现在顶着自己的脸和赵息烛说话,说明赵息烛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带她回天极岸那天,赵息烛在城门口找的人应该也是她。
她并非凡人,身份复杂,白辞心里猜测到,但没有多问,他猜赵息烛和她早就认识了,因为光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举动、一句话,就可以看出她和赵息烛很熟稔。
他心里这样想着,有点微妙的不悦,手指落在她下巴上,把她的脸掰回来。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从旁边把人皮面具拿起来:“既然是用赵三小姐的身份和白家滴血订亲,之后在白家,也还是戴一下面具比较好。”
免得被白策看见。
他这个弟弟最是不要脸面,如果发现她是裴朝朝,应当会不知廉耻地贴上去。
白辞将人皮面具重新覆盖上她的脸。
裴朝朝抓住他的手腕,笑起来:“你知道我要留在白家?”
她来白家这一趟就暂时不打算回赵家了,虽然已经滴血订亲,但她是神躯,成亲时会开升仙台,升仙台上,若她不隐藏住身上神的气息,恐生变故。白家有一神器名叫隐神,她得找到隐神,才能成亲,才能安稳接触到升仙台。
白辞闻言,动作顺势顿住。
他怎么会不知道?猜也能猜到了。
她也只有用得上他的时候才会给他点好脸色,他如果足够听话,她就会给他更多,比如说刚才那个亲吻,现在这个笑脸。
白辞生来高高在上,矜贵自傲,换做以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明知道会被利用,却为了她这样一点点的垂怜,将自己的利用价值双手奉上,任由她利用,像一条吐着舌头邀功的狗,很贱。
可是向来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贱成这样?
尤其是,
她并不是只有他这一条狗,也不是只会看着他、垂怜他一个人。
从白策念出她名字时就开始积攒的不悦,在这一刻又加深了些。
然而脾气又莫名其妙地没法再对着她发出来,
他开始胆怯,怕对她发脾气,自己就连这一点甜头都拿不到了,于是只能冷眼看着自己从云端走下,灵魂拖着身体一起沉入沼泽,乖乖地给她当狗,被她利用。
白辞抿了下唇,抬眼看着她,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裴朝朝察觉到他的不悦,
但她没管。
驯化猎物是这样的,要张弛有度,如果一直给甜头,就会养出一条会噬主的狗。
他的脾气要被一点一点搓磨掉,棱角要被一点一点磨平。
他得知道,谁才是掌控主动权的人,他对她闹脾气没有用,即使不开心也要自己憋着,只有顺从她,满足她,才是唯一获取她奖赏途径。
她喜欢操控人情绪,也喜欢把人当狗一样驯化,
于是就笑着看他,他不说话,她就也不说话。
于是那份不悦就又扩大了两分——
哪怕她再哄他两句呢?
她也不说话,明知道他不高兴,但一言不发。
白辞手背上青筋迸出来了点,
他别过眼不看她的笑眼,手落在她脸上,用了点力气,把人皮面具贴紧。
两人之间气压都变得有点低,等裴朝朝的人皮面具完全戴好了,都没人说一句话。
僵持之中,赵息烛突然走过来:“回家。”
裴朝朝一顿,侧目看他:“回家?”
赵息烛太阳穴跳了几下,目光暗沉,声音难得地有点冰冷:“亲都订完了,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他平时说话做事,不管手段多阴毒,但表面大多是一副散散漫漫的模样,压迫感很足,但笑里藏刀,让人不太敢招惹;然而这时候声音冰冷,像是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压不住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