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实在想不通,明明自己做了这么多好人好事,没有福报就算了,怎么还天降个债主来管他讨债。
难不成真是上辈子罪孽深重,这辈子冤家路窄?
计时器的数字无休止地下落,车朝着坐标地点继续行进着。
难得的风平浪静,一路上既没遇到人类也没碰上异化体,千篇一律的嗡嗡胎噪让宁钰有些犯困,见男人还在昏迷之中,他悄悄打开音响,放了点音乐让自己醒醒脑子。
又土又嗨的电子鼓点在车内响起,他有些心虚地瞥了副驾驶的人一眼,发现对方没有要醒的意思,才终于松了口气,手却还是不自觉地默默关小了音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这音乐u盘是穆叔借他的,歌再土也怨不到他头上,但听dj的时候知道身边还坐着其他人,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日头渐渐落去,车身沿着沃土区边缘给足马力,远光灯悠悠亮起,他握着方向盘不自觉地跟着音乐点起头,一道清脆的上膛声在耳边响起,冰冷的枪口再次抵上脑袋。
宁钰心头一跳,赶忙踩下刹车,两手在方向盘上一拧,仓促地控制摇摆的车头。
“别冲动!”
对方握紧枪盯了他许久,转过视线扫了眼自己身上被包扎的伤口,这才又重新回过眼看向他。
“你干的?”
宁钰终于把方向控制住,唉声叹气地点点头。
救了人还要被枪指脑袋威胁,说出去谁都要感慨一句天难容。
男人停顿片刻,望向他的眸光里透着几分疑惑,像是不明白宁钰为什么会施以援手,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才向后一撤腕,像暂时和解一般放下了枪。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靠在椅背上的身型挺拔,握着枪身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
不对劲,自己医疗箱里也没装什么灵丹妙药,这人恢复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宁钰满腹疑虑,小心地留意着他的枪口,悄悄收回视线。
两人并排坐在车里,气氛似乎也随着座位的变化有所缓和。
“既然咱们现在也算是同舟共济了,那就简单认识一下?我叫宁钰,你怎么称呼?”
对方向他一瞥,问道:“哪个ning哪个yu?”
宁钰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狐疑地解释道:“宁静的宁,金字旁一个玉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指腹不自觉地用力握紧方向盘:“怎么了,你认识我?”
“不认识。”
回应不疾不徐,男人自若地伸手调节副驾的座位距离,算是接受了和他建立临时的同行关系。
“李鸮。”
像是怕宁钰不明白,他又补充一句:“名字,就这么喊吧。”
宁钰依葫芦画瓢:“哪个li哪个xiao?”
李鸮:“我不识字。”
“……”
合着你刚刚问我哪个字是在诓我?
宁钰无声吐槽,还没展露出几分唏嘘,那人就朝车窗一侧偏过头,毫不留情地终止了话题。
他一时也接不上话,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和漫漫长路作斗争。
车内没人说话,激情的DJ舞曲卖力地调动着氛围,电音震荡摇曳,歌手陶醉的唱腔漏出车窗,泼洒在整条公路上。
“你把我威胁逼我过夜,还管我叫宝贝全世界……”
开启静音。
……穆叔存的都什么歌啊!
电子鼓的声音骤然消失,车内重归寂静,让突然冒出来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副驾驶上的人支手托着下颌,侧头看着窗外,宁钰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想象得到自己绝对在被人嘲笑。
不行,他宁钰就是死也得死得清白……
“这不是我的盘,你别误会!”
李鸮闻声侧过头,未了又一言不发地转了回去,宁钰听见他声音里裹着笑,闷闷地从指缝里漏出来一声“哦”。
行吧,这回彻底说不清了。
计时器上的小时数下跳到36,轮胎驶过荒废的城市街道,扫起一阵浓厚的烟尘。
荒城里到处都是坍塌的废墟,一眼望去甚至都没有超过五层的建筑,裸露的钢筋歪斜,在楼房截断处如同一根根哀嚎的断指。
城内一片死寂,路面除了灰尘,还有不少混合着血渍的弹道和抓痕,尺寸大小起码有半米长。
那些痕迹一路向城中延伸,拖拽出一条长长的狰狞血痕,消失在废墟的拐角处。
宁钰的车速渐缓,按下车窗朝外环视一圈。
地图上标注的道路都被砖堆截断,想要完全进入坐标位置,只能下车徒步深入。
“地上的痕迹还很新,咱们最好……你在干什么?!”
他压低的气声险些破音,身边那人却已经解开安全带,一手撑开车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