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缓呼吸,试想如果最后自己能做得再隐蔽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被那个声音发现,也就不会被抹除了?
双眼像是习惯性地集中了注意力,而在他又一次缓慢的眨眼动作后,一大片如同生物电般的点点虹光,像是得到感召一般,忽然闪烁着,在视野中回应起来。
微光蔓延汹涌,几乎一路传递至了他目光所及的最远处。
虹光之下,那些完全蜕变为半透明状的细线开始渐渐浮现,像一群浮动的海洋生物,数量与范围甚至都比之前更多更广。
那些长线随他的意识而动,灵活得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宁钰一点点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片布满线条的空间。
他的能力不仅失而复得,好像还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
宁钰稳了稳心神,尝试用线感知周围的辐射圈,结果也正如杨飞辰所说,这片净土区刚好处于两片沃土区的包夹范围中。
而正当他尝试再次牵引辐射的范围时,那回传而来的重量,却完全不是他所能承受的重压。
恐怖的反噬瞬间撞向了意识突触,宁钰几乎是立刻切断连接,可还是迟负荷半步,那一声闷哼脱口,几滴鲜血立即从鼻间滚落,一下子滴在白色的被褥上,晕出了一圈圈刺眼的血痕。
能力的负荷又回来了。
他抬手抵住了淌下的鼻血,感受着这片许久不见的反噬,却又莫名感到了一阵亲切的怀念。
虽然被剔除了漏洞和作弊条件,但那些原本就属于他的能力,都一个不落地还了回来。
所有的怅然若失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宁钰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只是那不经意的笑意还没抵达嘴角,一道刺耳的尖叫就径直从他的窗口外擦过。
这一次,甚至还能清楚地听见那惨叫中的话语。
“真的不是我!啊!!——”
宁钰腾地一下坐直身,第一时间朝着窗外望了过去。
可那些人的动作实在太快,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带着那道声音,钻进了被树林遮盖的视野死角。
宁钰皱眉暗骂了一声,心底却觉得疑惑异常。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虽然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但也绝对是他曾经接触过的人。
况且这几声惨叫的音量并不小,他当时在沉睡中都能听得见,更何况是刚结束作战的候鸟。
可偏偏候鸟的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鬣狗甚至还是一副视若无睹的冷淡模样,按常来说,哪怕是外人,多少也会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对。
惨叫声被拖远后不久,那些被树林包围的矮房里,就陆陆续续地钻出了不少人,其中,还不乏有几个宁钰报得出名字的熟面孔。
他们的脸上也同样挂着愁云,那些发黑的面孔个顶个的阴沉,像是约定了什么目标似的,齐齐朝着惨叫的方向大步走去。
宁钰留意了一耳朵,就在那些嗡嗡的低声嘈杂里,隐约听见了几声模糊的“开始了。”
纷纷的脚步踩散了话音,其他的语句也全部淹没在了沉闷的嗡鸣之中,宁钰看着人群逐渐消失在树林的阴影下,一时间也有些按捺不住。
他立刻回身下床,套上鞋就晃悠悠地拉开房门,紧跟着人群的尾巴,朝着台阶下走去。
人群间的氛围相当沉重,与先前在车厢群岛上时的状态大相径庭,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宁钰卖力地催动着长时间没下过地的双腿,一时间还险些有点跟不上。
台阶的尽头是那片停满载具的石子路,砂石从台阶开始,一路铺到了远处的山脚,硬是把一整片空旷的区域,全部圈成了一个平整的广场。
广场的中央用石块堆砌着一座半人高的高台,台面用砂石铺得平整,而在整座高台的后方,还堆着一个没有点燃的巨大柴堆。
高台的两侧分立着两堆小型篝火,燃起的火舌抛出了道道飞曳的火星,只是橙红的光亮只闪了几下,就一下子融在了渐渐西沉的残阳之中。
先一步到场的候鸟成员已经熟稔地围站在篝火的外侧,他们默契地守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其余的同伴到齐。
日光渐渐低沉,视野的可见范围就越来越不清晰,宁钰跟着人群一步步走近那座高台,这才借着两侧的火光,看清了空旷的台上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座一人高的金属装置,装置下方,还跪着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黑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