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什么都做不了,攥紧的拳心带动小臂轻轻打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重新把男孩提起,却又无能为力。
男孩始终不吵不闹,像个哑巴似的,沉默地面对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你、你还敢动手是吧,我看你是教训得还不够啊!”那白衣男人捂住自己冒血的脑袋,脚步摇晃地冲到了男孩面前,“你不就是想死吗,行啊!你看我今天弄不弄死你!”
“别搞出人命!冷静点!”
那男人两眼赤红,根本不听身旁人劝阻,直接朝着男孩的脑袋挥了一拳。
宁钰伸去阻挡的手臂完全无济于事,他捏紧双拳,砸出的攻击也一如既往地透过了那些人的身影:“你们他妈的是人吗,对小孩下手?!”
后方的人匆匆将那男人拉开,好言道:“这怪物要是真死了,查下来咱们就得担责,没必要。”
“怪物你大爷,你们这群只会欺负小孩的孬种!”宁钰手背的血管紧绷,他焦急地回过头查看男孩的情况,可落下的视线却在聚焦的瞬间,立刻冻结凝固。
男孩苍白的脸上挂下了两道赤色的血线,那对格外醒目的异色双眸正无声地回睨着,眼底平静无澜。
他左侧的瞳孔在浅色虹膜中显眼地收缩,不加任何掩饰,用注视猎物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白衣男人。
宁钰的呼吸停滞,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名字像是生涩般堵在喉头,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直视那对熟悉的眼睛,哪怕知道他并不能看见自己,宁钰的心头却还是难抑地涌上了一阵抽痛。
李鸮。
声音道不出口,他便在心底轻轻呼喊了一声。
疑惑与熟悉都得到了解答,虽然难以置信,可宁钰知道,他在直面李鸮的过去。
或者说,是那只猛禽,带领他来到了李鸮的过去。
眼前的凌虐却并没有停止,那白衣男人被小李鸮的眼神盯地后退了半步,环顾一圈确认人手足够,又再次憋起腮,狠狠往他的腹部踹去一脚。
“谁他妈准你这么看人的,懂不懂规矩!”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却仍然自视甚高,“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你就得听我的规矩,这就是你想活要遵守的规则,懂吗?!”
拳脚穿过了宁钰拦在前方的身体,还是落在了那有些干瘦的身影上,沉重的呼吸和鲜血一道淌落,小李鸮却始终没有服软的意思。
“不服是吧,来,继续。”
他们再次抓起他的脑袋,一把按进了水缸之中,殷红的血液瞬间将水面染红,白衣男人像是在泄愤般越按越深,不计后果地绷紧了双臂。
“要不是因为你,已经到了的拨款和资助还能飞?”
宁钰拼命地想阻止他压下的力道:“够了!!”
“就是你,你这个怪物,根本学不会做人的道,只知道闯祸找事,你凭什么还在我这儿活着啊?”
“够了!!住手!!”
指尖一次又一次地穿透虚影,无力的酸胀满布胸腔,宁钰根本没有任何扭转发展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按到快要窒息,又快速提起反复折磨。
“够了!”
“这样他会死的!够了!!”
没有回音的怒喊落在空处,宁钰只听见自己的嗓音被扯得沙哑,而那群人也在反复地凌虐中失了兴致,拖着已经半休克的小李鸮扔到了地上。
被水浸透的身体重重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一片潮湿的水花。
“……李鸮,李鸮?”宁钰快步赶到他身旁蹲下身,伸手想帮他抹去那颗要滑进眼中的水滴,可伸出的指腹却依然摸了个空,那滴水还是落进了眼里,刺得那只浅色的眼睛不适地眨了又眨。
“三天禁闭,想明白了再放你出去。懂点规矩吧三四,以后要进了社会,谁还惯着你啊?”
检讨室的门打开又再次关闭,短暂的日光截断,门外像是落下了一把沉重的大锁,留下几条粗厚的链条敲在门板上叮当作响。
——惯不了,全部毁掉不就行了。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有些发闷的童声,宁钰闻声抬起头,环顾完四周,才重新将视线又落回了小李鸮身上。
……是他在说话?
“李鸮?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小李鸮却并没有回应,一张半大的脸苍白如纸,身上全是已经干涸发黄的血块,他皱起眉,用那副已经颇有成年时风范的表情,挪动着几乎快要错位的身体,撑着自己移到了房间的角落靠下。
宁钰的胸口有些发闷,静静地跟着他坐到了检讨室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