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这样一说,倒叫边荣感起兴趣来了,不是她夸海口,整个延清县里头,凡是知名的话本子还没她没看过的呢,就是说起要去金陵,心里也有想去那边长长见识的原因,这会儿听梅香讲了柳先生的大名,她便当即叫轿夫走北门大街,往王湖街上元茶楼去,非得听听北边的本子不可。
有时候吧,人倒霉起来是真倒霉,上元茶楼这回请了人做足了名声宣扬,以至于一楼竟然满了座,连门口也被马车轿子给停的满当。
女客门走后院上茶楼,轿子自然也是抬过院子里,可那院门口也不知是谁家的轿子,在那磨磨蹭蹭的半天也不见动,见边家轿夫在催,他们还有空嘲笑道:“急什么,自己个来晚了有什么辙,后头慢慢等着去吧。在外头听还是好事哩,不花钱也能蹭着一耳朵。”
实在可恶,这是谁家的轿夫!
听着里头铜锣声响了两回,边荣心里着急,一般讲完一段就敲一声,这都两回了,怕是快说完了吧。
她索性自己下了轿叫小二领她赶紧去二楼后院包间,留下梅香在这里打听一二,看看是谁家养出来的下人,竟然这样可厌,比曾家宋家都嚣张,他们家算老几呀。
进到茶楼边荣就听见了三回锣声响,好幸还有一段。
能闯出名头的说书先生果然有两把刷子,就是故事没从头开始听也不怕,他每段都说得十分吸引人,不单故事曲折离奇,一言一行具都有画面感,叫边荣听着听着不自觉就沉入了进去,一直到他说完敲响铜锣,边荣才回过神来,怅然感叹:“可惜可惜,竟只听了这么一段。”
若不是前头拦着,还能多听两段呢。
边荣越想越气,正好叫过梅香问话,“可知道是谁家的了?”
梅香也爱听说书,今日害的她少听了半程,怎么不恼,气哼哼道:“还是谁家,就是那王湖边上的王家呗,明明挨着这么近,他们倒好,故意踩着点到,堵着门算什么。”
梅香也知道自家小姐同王娘子素日就不大合得来,这会子替自家小姐抱不平道:“当谁家没有钱似的,我们催了,他们还在那里说自家的那个轿盖轿帘都是才换的。
说什么从河南特意带回来的好料子,南边想买都买不到,所以格外小心谨慎,生怕油污蹭到了帘子。真真好笑,这么珍奇的料子不好好收着,反而做成轿子布满大街抬去,显摆谁呢。”
是呀,梅香说的就是边荣心里所想的话,显摆谁呢。
新仇加旧恨,边荣心里那把火就越发旺了。
因主仆俩在这里说话耽搁了一会儿,那茶楼里特意为听书来的人就渐次往外走去,边荣无意往外一瞧,诶,事儿倒凑巧嘿,那正慢吞吞抬来的轿子不就是才刚王家的吗?
边荣左右看看,正好桌上有壶已经泡了好一会儿的浓茶,颜色红艳艳的,不由得就冒出一个主意来,故意将那茶壶盖掀了,瞅准了时机就往底下一泼,“哼,我叫你得意这轿子!”
她非得把这口气出了不可。
躲在窗后头缝隙里看去,边荣那水泼得严严实实,全都没浪费的盖在了藕色轿子上,轿子盖轿子帘轿子围边全都沾上了红棕色,叫主仆两个心下畅快,边嗑瓜子边缩在包间里听轿夫们叫骂,这可比听说书还有意思。
边荣心里得意,扭头就借着这事去了宋家,与宋沂乐道:“看看,这就是到处炫耀的下场,什么珍奇的料子,我就没听说河南产绸缎的。”
宋沂听着直皱眉,“你是不是忘了,王老爷就在河南那边做招讨使,这料子多半就是他记挂儿女们特意捎回来的,你可到好。原本你和王娘子只是合不来,顶多不说话也就是啦。这会子一闹,她去问那茶楼,怎么查不出上头包间里坐着的是你,这岂不是要结仇了。”
“结仇就结仇,有本事她也泼我家的轿子去,随便她泼。”边荣别过脸。
宋沂此刻无师自通学会了孙娘子教训边荣的手法,戳着她的脑袋气道:“就为了这点子小事就结仇?人家对付你的本事多着呢,你还以为就泼水呀。”
王娘子要想对付边荣,哪里会只这些伎俩,人家直接朝边典史去,那才是她的手段呢。
“你也该放聪明些,何苦为这事儿得罪人。我还预备着和我姨母商量,想法带了你一起去金陵,可眼下你还是这个脾气不改,叫我也不敢带你去了。”宋沂摇着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