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王娘子她们要回府城,宋沂毫不客气就与她们结伴走个半路,坐金陵的船自有官船可蹭,可靠程度比普通船家还要强,毕竟水道上常有句笑话,白日里穿上衣服的是船家,向你要钱;夜里脱下衣服拿刀的是水匪,再要一份你的钱。
王娘子与宋沂的关系不远不近,但也知道她上回得了景娘子的欢心,又和曾玉英形影不离的,怎么不应,一行人作伴连卫妈妈都不用带,只宋沂和慧表姐二人与王家的人同行。
宋沂将五娘和许先生都留在了家里,许先生正好教宋淮宋扬去,五娘则是先留在县城,很显然,宋沂这一趟回金陵并不打算久住。
她朝着县城抿嘴,多早晚还要回来的,只等她去金陵寻人找出个办法来!
“什么办法?”
宋沂也没想到那办法本人就在码头口小茶摊子上招呼客人,见着了宋沂他还诧异。
“不是吧?”宋沂挑着眉毛,压不住的惊讶,“怎么哪哪都能见着你,孽缘吗?你这又是帮谁的忙去。”
李峤倒是冷静,“当然不是孽缘,我在这码头茶水铺子处做访查呢,一天到晚都站在外头,遇见了人万万数的,难道个个都和我有缘?”
“少乱说话。”宋沂见慧表姐还在,瞪了李峤一样,像是吩咐寻常伙计一样指使人道:“快去给我们雇辆车子。”
慧表姐十分贴心的扭过头去当没瞧见,心里偷笑,原来自己这个小表妹在金陵也有好友哩,还真是知己遍天下。
见表姐似乎没在意,宋沂才低声同书生交代道:“明日下午你去我家门口等着,我这里有桩人命大事要搭救,急,急,急。”
一听说涉及人命,李峤立马收了笑脸,郑重地点着头道:“我知道了,一定过去。”
很好,宋沂总算知晓了为什么李峤去求老大夫时,老大夫会那样轻巧的答应下来。
同他这样的大好人相处,实在是好感度不停的往上升,有种只要央求他,他肯定会帮忙的安心感。
只是这样的好人,君子欺之以方,实在太容易被人哄骗,最好边上能有个满肚子心计坏的流油的人帮衬指点。
呸呸呸,怎么把自己骂进去了。
宋沂没再多话,见李峤真个流程熟练的去车马行叫来一辆青布马车,便与慧表姐坐了上去打道回府。
且不提回去之后大姨母的反应,等次日下午,宋沂就悄悄的开了巷子门,李峤已经在门口敲起了三长两短的暗号,许是头回这样鬼鬼祟祟,他倒比宋沂更紧张些,脑袋总往两边不停的张望。
宋沂看着好笑,扯住了人道:“你这样更可疑了,就老实的低着头就行,我窝在里头,外面人瞧不见你和谁说话呢。”
“那怎么不叫我进去,亦或是你出来说话,岂不是更好。”李峤疑惑,这样大喇喇开着门,难道不会更明显吗。
“就说你不懂吧,”宋沂摇摇头,“后院门我已经挂上锁了,这里的门开着,左右巷子来往人近在眼底,谁靠近了都能发现,完全不用担心隔墙有耳,趁机偷听。”
瞧宋沂这样准备,李峤总算相信了她说的这件事确实涉及人命,要不然也不会这样郑重,生怕走了风声。
说来也奇怪,这件事情宋沂从知道起,就从不曾对外人说起。便是宋沂她娘,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分毫。
可在遇到这个老实的大好人时,她竟然真个揪住了人,把人物地点时间含糊着,剩下大半事件说与了他。
李峤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真这样,倒还真涉及了人命。
“可不是,糟就糟在这里,这事儿只是我偷听的,只是猜测,未必就是真的。若是轻易传扬了出去,坏了她的名声怎么好,那就不只只是一条人命了。可如果不说,万一此事是真,不也害了我那朋友将来半生,你叫我可怎么办?”
这是经典的火车岔路题,选哪条路都要人命。
除非宋沂闭耳不听,闭眼不瞧,冷起血来,与己无关不关心,他人性命由他去。
可曾玉英同她,饶是有些塑料友情掺杂,那也是她从小受教的结果,将人分个三六九等的往来,本性终究不坏。
自己先前也借着她家帮衬了不少,不提什么先生香方,也不提她学到的宴会差遣,单说曾家女眷到来那会,就给宋沂提供了第一桶金,况且……曾玉英确确实实与宋沂是个朋友。
宋沂叹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肉做的皮囊,狠不下心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