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左右,苏潋都要上床睡了,江淮回了她下午的信息。
“给妈打过庆生电话,也寄了生日礼物。”
苏潋顺着回:“你人在哪儿?”
“S城。”
居然跑S城了,江淮没有给她报备的习惯,她也没作硬性要求。
她接着问:“几号回来?”
江淮模棱两可地答:“要几天。”
回完消息,苏潋才感觉有点子怪,拖拖拉拉发这么多条,都没想着打个视频,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江淮有意躲她,是正悔不当初娶了她?再想下去就是庸人自扰中赵庆楠下怀了,苏潋关了机,酝酿睡意。
太阳照常升起,天高云淡,是个暖晴天。
农科院实验基地,也是植物群落内生态因子测定第二实验室。
江淮第四次搞反了无花果整形修剪中,三稀三密的定义:“上稀下密,内稀外密,小枝稀大枝密。”
霍欣桐回眸,笑着纠错:“外稀内密,大枝稀小枝密。”
“我这脑子久时不用,生锈了。”
在浙江订购完机动喷粉弥雾机和饲料粉碎机,他看还有些时间,便转道来S城进行末轮研习,农场离不开人,两个月的任务想压缩至两周赶完,请了霍欣桐,将下班后的时间留作他开小灶。
他们一教一学中,恍似又回到了高中自习室,她耐心耐意地梳理着知识点,他两手托腮聚精会神地听,她头低得不能再低,都不敢抬头看他,他虽坐了她两年的后桌,话都没讲过几句……
彼此的名字却如雷贯耳,霍欣桐是年级第一霸榜者,江淮是学校风云人物,篮球场,足球赛,各类团体竞赛,甚至是违纪黑板报上……总能看到他的大名,数理化各科老师们赞不绝口的天赋级选手,上课睡大觉,也能在被提问时对答如流,专治各种不服,孺子可教,假以时日,能成大才,同时也是语文老师头疼无比的偏科大王,作文总得零蛋,数学满分也白费。
那时的霍欣桐如何都预料不到,这个卓尔不群的男生,会在数月后,因为自己,命运被改写。
学霸的荣耀,无法抹消她的自卑,她自卑贫苦,自卑外貌,没人说她丑,但继父不怀好意的迫近,让她憎恨这种没有足够智慧驾驭的容貌,被她视作灾难的起源,所以她怕江淮,怕他鬓角的刀疤,腕关节的淤血,俊美的侧颜,凶悍的目光,怕他看透她的孱弱,破解她仅有的光荣。
“霍欣桐,我脸上是有粑粑吗?你看一眼会吐还是怎么着?能不能看着我讲题,学霸再了不起,也得讲礼貌吧。”
江淮出其不意的话,将霍欣桐翻腾的小九九打消,她笑了。
高中时候的笑,都与他有关。
此刻她轻扬目光,笑容就能撞进他如潭的深邃里,他却频密分心了。
霍欣桐拉下移动黑板:“课程密集,记混稀松平常拉,去换换脑子?”
知识分子和江淮这种赳赳武夫就是不同,敏而好学,喜静不喜动,篮球场方寸之地,玩的人还没几个就不说了,中场内的水泥缝内,还钻出了几株粉紫小花,迎着风摇头晃脑,娇嫩可爱。
花长势好,球场的利用率高低显而易见。
不管何时何地看到何种的花儿,江淮都会不自觉地想起苏潋,想她顺滑亮泽的发,启明星般闪亮的眼睛,似花蕊的粉嫩的唇,软如云朵的肌肤,想她的一颦一笑,灵光乍现的狡黠,想到她笨拙地捣碎药片,一口一口地咬着牙喝下,把吃药看得理所当然。
哪怕一次呢,他能问问她的感受,都不会发现得那么晚,世上还有他这么差劲的伴侣吗?愧天怍人,情怯难消,遥想着远方的妻子,江淮把篮球拍得“砰砰”响,像绕核运动的电子,速度快如疾风。
篮球是多人运动,霍欣桐看他只拍不投,赶鸭子上架地跑来做陪练:“一个人打很无趣吧?”
江淮停下拍打,篮球飞跃着,跳进他的掌中:“阿霍,你说过妈妈不是传统意义的好母亲,但仍心存感激,你感激她什么?”
霍欣桐笑容一滞:“怎么问这个?”
“母亲对一个女生的成长,有哪些不可或缺的点?”
“我代表不了别人,不能贸然评说,但以我的所见所闻,聊胜于无吧。”
“胜在哪儿?”
“我妈局限于生活环境和受教育程度,在大是大非上拎不清,但有朴素的母性,教会我很多,虽然目的不同,例如做饭,她想的是拴住男人的胃,我是为了犒劳自己,她再穷,内衣都要买大牌的,还是为了男人,我要的是适意,她鞋子要买合脚的,女人有双标致的脚,能征服男人的心,我是要走好路,做农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