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晌午,暗卫送来一则消息。
顾若香身边的婢女安宁寻到了。
这安宁比云舒机灵许多,赎身当日就先出了山阳郡,到了三日后出了兖州,最后寻到她时,她人在豫州,在当地一个偏僻的村子里,帮人照顾孩子。
通常这般村户的人是请不起下人的,所以两人的雇佣关系多是口头协议,你今日来我家帮忙照顾一天孩子,我当日就能将工钱给你,你若做得好,日后还会来寻你,做的就是一个口碑,哪里还会去管身契之类的文书。
如此才增加了暗卫寻找的难度,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她走过正路入州城,就会留下痕迹,只要想寻还是能寻得到。
到底是机灵,那晚一看到暗卫现身,安宁便立即跪在了地上,没有半分争辩,也不得暗卫使出什么手段,便一股脑全部交代了。
说的都是实话,她知道顾若香打算自缢,也知道宋知蕙可能要逃,所以拿了银子立即给自己赎身,没了命般跑去了豫州。
晏翊让侍从将安宁带到面前。
这是安宁第一次见到她,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那强烈的威压让她一开口牙根都在打颤,“奴婢……奴婢知错了,求王爷开恩。”
如今一听到这番话,晏翊那眉心便倏然蹙起。
屋内阴郁更重,连侍从都将头垂得更低。
半晌后,那沉冷的声音道:“孤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当天给宋知蕙送午膳的人便是安宁。
云舒也在场,三人碰面时皆落下泪来。
“可有责罚你?”
面对宋知蕙的关切,安宁哽咽着摇了摇头,“奴婢害怕,见那暗卫的时候便什么都说了,娘子可会怨我?”
宋知蕙垂眼道:“怎会怨你,是我连累的你,那此番回来,可是签了死契?”
见安宁点头,宋知蕙眉眼间郁色更重,又道了一遍,“是我连累你了。”
安宁极有眼色,赶忙道:“娘子不要这样,无妨的,总归都是伺候人的命,要不是娘子,我自己也是没法赎身的。”
说罢,她擦掉眼泪,上前道:“倒是娘子,这些日子受苦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云舒没有什么反应,宋知蕙却是忽然抬了眼皮,但很快又缓了神色。
她用过膳后,想趁着午后日光好,去院中消食。
这三月以来,皆是云舒去与刘福知会一声,刘福允了她便能出门,但还是出不得安泰轩。
如今晏翊回来,便是云舒去问晏翊。
云舒离开后,安宁便来到宋知蕙身前,帮她系那披风,“娘子往后可有何打算?”
宋知蕙还是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安宁又拿手炉给她,“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
宋知蕙抬眼看她道:“你回来后,可曾见过王爷?”
安宁愣了一瞬,赶忙摇头道:“没有,王爷哪里会见奴婢,是那刘福公公领奴婢过来,说要奴婢以后踏踏实实伺候娘子。”
宋知蕙继续问道:“那刘公公可有与你说什么?”
“没有啊……只是一些要奴婢小心着伺候之类的话。”安宁疑惑道,“娘子问这些做什么?”
宋知蕙朝她淡淡一笑,“没事,就是怕他们训责你,云舒那时候回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安宁暗暗松了口气,笑着道:“娘子放心,奴婢没事的。”
云舒回来后,三人去了后院消食。
深秋午后的日光落在身上,带着浓浓暖意。
安宁见四周无人,便再一次上前低声道:“娘子,我们日后该怎么办啊?”
宋知蕙闭着眼晒那日光,淡淡道:“这里是安泰轩,是王爷的主院,我如今能住进来,是多少人修不来的福气,有什么怎么办的,住着就是了。”
安宁似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后,又蹙眉问道:“那娘子梦魇的事该怎么办?”
宋知蕙缓缓睁开眼,朝她看来,“你知道了?”
安宁压住心中慌乱,点头道:“奴婢……奴婢听刘公公说的,他让奴婢夜里要多仔细些伺候娘子。”
宋知蕙叹了口气,那眼中浮出几分哀怨,不等安宁追文,自己幽幽地开了口,“我的确会梦魇……每晚都会做同样的梦……”
“我会梦见自己被断了手脚,泡在那坛子中……”宋知蕙垂眼落下泪来,搁在身前的手也开始隐隐发颤,“还会梦见……王爷立在我身前,用那剑断了我的……我的……”
宋知蕙没能说完,便掩面痛哭起来。
云舒见状赶忙拿出帕子朝她递去,“娘子不怕了……没事的,是梦而已,王爷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