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歌一早起床,见明婧柔还睡得昏天黑地,也不打算叫她,便轻手轻脚点了安神香,才关上门出去。
她派人去东宫传了一回话,本以为要等不少时间,没想到才不过一个时辰,萧玧便到了。
别院中厅阁院落众多,便是明婧柔也无从发现萧玧已经来了。
三四月的时气,池塘中荷花还没有开,孤零零的一片,竟比秋日还要寂寥。
萧玧立在花厅的窗前看池上一只正在洗澡的黄鹂,等绿歌走近了,他也没转开目光,只是让绿歌起身。
萧玧一边看着那只羽毛濡湿的黄鹂,一边问绿歌:“姑娘这几日如何?”
“姑娘……”绿歌犹豫片刻,才咬牙道,“姑娘似乎是有了身孕。”
她伺候了明婧柔三年,从明婧柔回来第一日起,绿歌便察觉出有些不对,明婧柔似乎很想隐瞒什么。
绿歌先也不敢多问,只冷眼看着,很快便发现明婧柔似有食欲不振,私下还爱作呕的症候,她虽也未嫁过人,可再后宅中行走,这些事情哪还有不懂的,当即便明白了。
明婧柔人是回来了,可腹中怕是已经有了萧珣的骨肉。
昨日出去买花,明婧柔忽然消失,便更是佐证了她的猜测。
绿歌与明婧柔情同姐妹,可毕竟她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萧玧,一旦明婧柔有了事情,她也不得不告知萧玧。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替明婧柔瞒过昨晚那一夜,绿歌已经想好了,若是昨夜明婧柔已经自己动手解决了那孽种,她便瞒下不说,若明婧柔下不了手,那她也只能如实向萧玧禀报。
萧玧仍旧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黄鹂,似乎对绿歌的话毫无所察。
绿歌按下心中惊疑,正想着要不要再说一遍时,萧玧终于开口道:“她昨日自己跑出去买药,你为什么不跟着她?”
此话一出,绿歌当即跪倒在地。
原来萧玧竟然早就知道了。
她都咬不准明婧柔昨日到底是不是去买药了,萧玧却能确定。
绿歌回忆起昨日离府前门口的护院,顿时醒悟过来几分。
若是寻常状况下,明婧柔出门时,那些护院哪有不跟着的道理,可却偏偏放她自己走了,想来是早已有人盯着明婧柔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来,就连绿歌的那些心思也暴露无遗。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绿歌只能不断地往地上磕头。
“起来,一会儿她见了你头上有伤,便要起疑心了。”萧玧终于收回目光,转身去看绿歌。
这位殿下素日以温雅仁善示人,可此刻绿歌却被他迫得不敢抬头。
“不过你是有罪,”萧玧嘴角竟含着一丝笑意,像是对绿歌循循善诱,“你放她一个人在房里喝药,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打算如何担待?”
绿歌倒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回答道:“是奴婢愚钝,没想到那么多……”
“你对阿柔倒是有情有义,只是下回若再如此,孤便不会再留你。”
从明婧柔进入掖庭的那一刻起,她的一举一动便无一不在他的眼中,他的掌控之下。
明婧柔有孕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
萧玧只是想看看,明婧柔到底会如何作选。
绿歌到底分辩了一句:“姑娘没有喝药,她半夜跑来奴婢这里了。”
萧玧道:“那就好。”
其实那药也根本不是什么滑胎药,就算明婧柔喝了这药,对她的身子也是有益无害。
但是萧玧知道了明婧柔的选择。
他再度次转身去看水面,那里已经没有黄鹂了,只不过开阔无人,可以掩去他眼中的落寞。
当初既然能把明婧柔送给萧珣,那么有如今这么一日,萧玧也不是没有想到过。
而他自己的选择,在他命人给明婧柔那包补身的药粉时,就已经明了了。
落胎毁损的是明婧柔的身子,她已经为他受了那样苦与屈辱,若她自己想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也罢了。
只要她从此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为了这个孩子,她也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再有便是,未来之路终究诡谲难测,留下萧珣的孩子以防万一,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有备无患。
萧玧便问绿歌:“还有事吗?”
绿歌道:“姑娘说想见一见殿下,她想你了。”
萧玧嘴角浮起浅笑,但很快被他压下去。
这丫头一向狡黠,这个时候说想见他,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罢了,既是要留下她腹中的那块肉,便纵着她玩儿便是。
“你回去只照顾好她的身子,不可有一丝差错,她不想吃的东西便不要让她见到,再多为她做些补气养血的菜肴养胎,但你切记不可让她发现端倪,你仍当作不知她有孕。”萧玧先细细叮嘱一番,绿歌不仅不解,几乎还要以为萧玧才是孩子的生父,又听萧玧顿了顿,继续道,“告诉她,我过两三日便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