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事受了萧珣的训,连忙过来撵她,要把她从地上撵起来。
明婧柔颤颤巍巍起来,从脚尖到腿部已经冻得完全失去了知觉,一边却被吴管事赶鸭子似的赶着,连踉跄都不成行,就是迈不开步子。
她的身上早已经湿透了,连披风都湿得快要滴水,明婧柔又冷,便下意识想用披风把自己裹住,沾了水的披风便更紧紧贴在她周身。
萧珣只是无意间一瞥,落进他眼中的便是明婧柔的玲珑身段,正如云雾缭绕的灵山秀水,披风半遮半掩,又有些看不清,尽态极妍。
吴管事只道萧珣看过来要坏事,一时更是急了,见明婧柔立着不走,情急之下便推搡了她一把。
这一推明婧柔怎么还能受得住,本来就连站立都难,当即便如没了支撑一般往地上扑去。
好在她也防着自己要摔倒,连忙用手掌去撑住地面,这一下摔得倒也不是很厉害,但原本只是搭在身上的披风却也一同滑了下去。
只见被湖水泡过的桃红色襦裙黏在她身上,连里头的小衣都若隐若现,那一段香颈雪一般白,乍一看还以为是此刻天上的落雪都堆在了她的脖颈上。
萧珣夜里喜宴多喝了酒,脑仁子竟一下热起来,他连忙挪开目光,想了想便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扔到了明婧柔身上。
吴管事惊了一惊,眼珠子一转,收回了正要去踢明婧柔的脚尖,只俯下/身小声提醒她道:“还不谢恩?”
明婧柔一开始还没弄明白身上的是什么东西,她方才只一门心思想从地上先爬起来,不知从何处飞了一样东西劈头盖脸地把她罩住,那东西带着些许温热,立时便使她身上好受了一些,鼻息间也充盈了一股淡淡的、她说不上来的清冽的冷香。
她把身上那件毯子一样的东西扒开一点,露出一个脑袋,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萧珣的大氅。
萧珣竟然把他的大氅脱下来给她了,明婧柔眼底微光闪动,似是希冀又似是忧愁,抓着大氅边沿的手指指尖泛着白。
吴管事已经过来将明婧柔扶起,明婧柔顺势便对着萧珣福了一福,道:“谢殿下恩典。”
萧珣的大氅又暖又软,虽则明婧柔里头还湿得透透的,可终究有了一点热气可以去汲取,在吴管事的搀扶下也能勉强走路了。
只是步履依旧艰难又蹒跚。
萧珣看着她走了几步,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摆手道:“罢了,本王允你去岁寒阁先换身衣裳。”
不知她们住的那院子在王府何处,若是远一些,这么挪过去怕是到天亮都挪不到,人也早就冻死了。
萧珣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所以最烦他们这样慢,他们做不好的事,只好累得他出手解决。
今日喝了酒,也难得起了恻隐之心。
明婧柔被带到了岁寒阁一处耳房里,里头烧得热热的,炭也是好炭,一点儿都不呛人,进去之后她发现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已经备好的一桶热水,桌案上放了擦身的绸布,旁边是一套干净的衣裳,甚至还有钗环首饰。
吴管事留在外面,敲了敲门对她轻声说道:“殿下眼下还没安寝,你赶紧换了衣服,我一会儿带你过去。”
明婧柔心下一惊,连忙问道:“过去做什么?”
吴管事道:“再谢一次恩。”
明婧柔把萧珣的大氅挂好,再把身上湿透的衣物脱下来,照着亮堂的烛光才发现自己的皮肤都已经被冻得青紫了,若不是萧珣开恩让她就近来了这岁寒阁换衣裳,她就这么冒着风雪回去会怎样都不好说。
她匆匆洗了身子,又穿上衣裳,簪钗倒是没有都往头上招呼,只捡了一根琉璃花簪挽住半湿的头发。
一见她出来,吴管事便急急带着她往里走,明婧柔垂着头也一副不敢多看多听的模样,等跟着吴管事又穿过了一进院子,才终于在房门口站定。
吴管事小声对着门口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他们打量了明婧柔几眼,却也没说什么,便放明婧柔和吴管事进去了。
进了里面,明婧柔这才偷偷抬起眼皮子觑了前方一眼,不巧座上的萧珣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目光撞了个对碰,萧珣倒是眼睛一狭,明婧柔却立刻又低下头去,这回垂得更低。
萧珣一副刚刚沐浴出来的样子,衣裳穿齐整了,却又不是很齐整,靠坐在那里,支着一根长腿,很是闲适。
吴管事示意明婧柔跟着他跪下,等了许久见萧珣没有发话,才战战兢兢说道:“殿下,她换好衣裳了,您看……”
“本王看什么,”萧珣打断他,淡淡道,“换完就回去。”
说完却又忍不住仔细扫了明婧柔一眼,这衣裳也不知是谁给她挑选的,他记得方才她穿的是一身红,眼下倒又成了一身绿,惹眼却衬她,只是人有些苍白,下巴颏尖尖的,眼眸低垂,睫毛鸦羽似的盖在上面,眼角鼻尖泛着淡淡的红,一支花簪在鬓边一颤一颤的,好似快要坠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