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刺破了萧玧枯瘦的指尖,血珠渗了出来。
王奉容又用簪子把血珠往他指腹随意抹匀, 然后干脆利落地印在了和离书的落款处。
她大松一口气, 不再理会萧玧,起身又仔仔细细地把已经盖了萧玧血手印的和离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才小心翼翼收好。
从今以后, 哪怕过得艰难, 她也会好好地过下去的,只为了自己而活。
王奉容淡淡地瞥了萧玧一眼,方才他话语间的轻蔑,此刻已经全部成了她眼中的神色。
萧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原以为王奉容会哭着问他为什么要抛弃自己,但她没有,她冷静到近乎冷漠。
就连明婧柔眸中的水色,他也未曾在王奉容的眼中看见一丝一毫。
就在萧玧愣怔之际,王奉容已经转身离去。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外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和萧玧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不管他看透也好,从来没了解过也罢,都不再和他有关。
世事就是如此无情。
当这扇房门再开的时候,便是他走到了终结。
萧玧吃力地仰起头,忽然大笑起来。
明婧柔站在一边等着王奉容出来,不时地还转过头去看看房门,而萧珣则站在另一边,看着自己被踩脏的鞋面发呆。
他其实是有些后悔的,萧玧死了就死了,为何还多此一举,竟然把她带过来了。
就说皇帝下旨不许萧玧见任何人,明婧柔大抵也是不会为难勉强他的。
但他就是把她带来了。
让萧玧看看,如今她在他身边有多好。
萧珣想的是明婧柔见到萧玧之后会怒骂或者讽刺他,但里面方才也没什么过激的动静,明婧柔出来时还明显哭过了,最后被踩了一脚,恶劣对待的人也是他,而不是萧玧。
她和萧玧在一起那么久,他又怎么和他比呢?
这时那边的房门开了,萧珣收敛回神思,只见王奉容从里面出来了。
王奉容更是一脸平静,和萧珣想象之中的相去甚远。
萧珣不由摇了摇头,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喜欢有三宫六院,妃嫔一个接着一个纳,一个个的心思都海底针一般,光是想一想就很烦。
那边明婧柔已经迎了上去,看王奉容周身无恙,她才舒出一口气,对王奉容道:“姐姐说完了,我们就走罢。”
萧珣挑了挑眉,已经召了随从过来:“时辰到了,一会儿还要去宫里报信。”
立刻便有人拿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毒酒过来,当着明婧柔和王奉容的面端进去了。
她们二人相视一眼,不再继续停留,只是携手往外面走去,那间破旧的屋子里发生什么都和她们再也没有关系。
萧珣紧随其后。
送了她们出了院门,萧珣才站到明婧柔面前,道:“孤还有事,你先回去。”
明婧柔自然知道一会儿萧玧死了,他还要亲自验过萧玧真身,其中无比繁琐,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而与王奉容道别。
因王奉容的身份实在不方便,她也不敢多话,又有萧珣在一边,一不小心也难免牵扯到楚檀,便匆匆道:“姐姐自己多保重,你如今只在家安心住着,不会再有人来欺负你的,等我日后有空,便悄悄过来看望姐姐。”
“好,妹妹也保重。”王奉容亦是说了短短两句,便和明婧柔挥手告别。
等她们两个的马车都离开了,萧珣便对身边的人低声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随从答了一声“是”。
萧珣对陈公公道:“今日萧玧的死讯一出来,你便亲自去大长公主府报信,请大长公主明日入宫,孤要在东宫开宴庆贺。”
陈公公应了后又迟疑:“如果让陛下知道了……后日便是除夕,殿下不如等过了除夕再……”
“不用,孤不会让陛下察觉。”
回到宫里之后,明婧柔没再得知任何有关萧玧的消息。
没人来和她说他到底死了没有,但他一定是已经死了的。
一夜都无梦,等快要天明时,明婧柔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雪地里,四处皆是茫茫,风雪肆虐着而过,只有远处一个背影,周身都是雪,正在艰难地走着。
明婧柔一眼就认出是萧玧。
她张嘴想叫他,却被风雪堵住了嘴。
眼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远,雪也在他身上堆得越来越厚。
终至再也看不见。
梦也到这里醒来。
明婧柔缓缓睁开眼睛,殿内温暖如春,不见风雪。
藕荷色的帐内有淡淡天光照进来,耳边是阿随浅浅的呼吸声。
等起床一看,外面果真又下了大雪,想必是下了一夜,雪积得厚厚的。
明婧柔嫌冷,便在寝殿窝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