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然而这笑意却一点都没有生趣，反而像是冬天的冰那样寒冷：“我早先并不知道，但我使劲浑身解数到了康顺大长公主身边，也是想有朝一日能为明家讨回一个公道，后来是康顺大长公主逐渐信任我，我才从她有些时候的只言片语里窥得当年真相。”
方才说起那些或死或散的人时，明婧柔尚且是有些麻木的，但当楚檀说起他自己时，人就活生生站在跟前，他当日的感受亦是自己知道真相时锥心刺骨的恨，才那么一瞬，明婧柔才终于了悟到了，面前的是自己的堂兄。
她的双眼才开始酸涩，便已流出泪水来。
只与康顺大长公主近距离接触了那么一会儿，她便遏制不住自己的杀意，那么楚檀在她身边日日夜夜，又是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下去的呢？
她根本不会再问楚檀，方才为什么要阻拦自己。
楚檀把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干净丝帕递给她，明婧柔掩到脸上去，闻到一股极淡极好闻的松针的味道。
楚檀拉着她的手，把她往墙角拉了拉，又道：“以后不可再那么冲动了，先不说到底能不能一招毙命，就算她死了，你也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要殿下怎么办，又要小殿下怎么办，殿下尚且能应对，可小殿下还是个孩子，你不能不为他的前途着想。”
“我……我只是见了就忍不住，”明婧柔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说话都已经哽咽，“我实在想把他们全都杀了，从我知道真相的时候起，我就想把他们都杀了。”
“我知道，”楚檀轻轻拍了拍明婧柔的肩膀，细声同她道，“但是大长公主死了又如何，也没人知道她曾经对明家做下的恶事，况且真正定罪还有那个人，就算杀了大长公主，你也无法杀了他。”
楚檀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些年，我也有无数的机会能够杀了康顺大长公主，但我都忍了下来，若是日后真的要动手，也该是我来动手，我无家无口，可你不一样，你原本不用再牵扯进来，该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明婧柔苦笑：“可我已经牵扯进来了，我也宁愿牵扯进来，死也要死个明白。萧玧明明认出我可能是明家的人，却仍想着利用我，即便知道我会被萧珣欺侮，他也引诱我自愿前去，之后的事其中苦处更是难以向人言说，我是有了孩子，可我还是没有家，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我怎能不恨？”
“凭什么？”明婧柔咬牙切齿道，“他们为了自己争权夺势便视他人为蝼蚁，我们凭什么就要成为他们的牺牲品，我爹爹……他是无辜的啊，他只是想救人一命……可他们不仅要了他的命，还要了明家上下那么多人的命，然后一个个高床软枕，享尽世间所有荣华富贵，到底凭什么？”
她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定定地看着有些斑驳的墙角，朱红破碎，就像是溅了血上去一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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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陪你
◎殿下怎么这就不行了？◎
楚檀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但却像是被人发现一般，声音极轻。
他伸手揩去明婧柔脸上滚落的一滴泪，面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又与从前那个被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女婴渐渐重合。
其实他都不大记得明婧柔幼时长什么样了。
他想了想, 对明婧柔道：“要报仇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亦不可完全置自己于不顾, 否则也是本末倒置。萧若素眼下尚有大权在握, 就算她早已退居幕后，可势力却在朝中盘根错节, 皇帝也敬重仰仗这位姑母，不然萧珣也不可能这么快起复，一举扳倒了萧玧和王氏一族。”
听了他的话，明婧柔也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这么多年，楚檀受的屈辱不比她少，楚檀都能忍，她就更该先忍下去。
明婧柔收敛了泪水，对楚檀道：“我明白了, 方才幸好阿兄拦下了我，不然就要铸成大错了，以后阿兄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来说，有我帮着阿兄，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担着。”
楚檀含笑着点点头, 少女的脸坚毅又带着倔强, 有心想抱一抱她，但到底明婧柔已经长大了, 不能再有这等举动。
他道：“你也保护好你自己, 万事多小心, 不要让他们再伤到你，卫彤音是个蠢货，但她背后有萧若素，有的时候这样的蠢货才难对付。殿下性子又无常，你素日是难做些，他也未免会更喜爱如卫彤音这般活泼的，不过也不好说，眼下他不为难你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