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于他不是哑巴这件事,放下袖子,愣怔地点点头。
缘一唇边浮现浅浅的笑,“那我就成为世界第二强的武士好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什么世界第二强的武士,他到底搞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啊!
他是被家族舍弃的孩子,将来的命运是成为僧侣。
一个连获得在府邸内自由活动的资格都是靠我向父亲求来的人,还想成为什么世界第二强的武士,真是件好笑的事情。
他还是不要开口说话比较可爱,一开口就像个天真无邪的蠢蛋。
第二天。
缘一坐在一旁的石块上,看我和老师练剑。
老师教给我的新招式,我掌握得极快,让老师提前完成了教学内容。
老师心情不错,看到一旁与我长相相同的缘一,也来了兴致,让他也拿刀试试。
缘一在老师的指导下,用正确的姿势拿起木刀,我则在一旁擦汗休息。
“来攻击我。”老师道。
老师与缘一切磋,无一是随意逗缘一玩玩,切磋在开始的时候,我完全没当回事,一两招过后,让我惊呆的一幕出现了。
老师从优势渐渐变为被缘一压着砍,甚至可以说,他在七岁面前的缘一,动作狼狈到像个笨重的靶子。
四招过后,老师被持木刀的缘一砍倒在地,最后切磋的结局,以老师重伤收场。
多年以来,我持刀从未触碰到的老师,竟被第一次拿木刀的缘一砍成重伤。
我日复一日的努力在怪物似的缘一面前,就像个笑话。
虽然后来我才知道,老师是唯一一个接了缘一四招而不死的男人……
那时我心里存着侥幸,也许缘一在拿剑的时候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诀窍。
如果掌握这种诀窍,我或许也可以轻松地打倒老师。
我到了缘一生活的小院子,坐在他身旁问他打赢师父的技巧。
他淡淡地望天空上的云,说了一些我很难理解的话。
观察他肺部的运动,骨骼移动的方向,肌肉的收缩和血液的流动。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我眼睛里看到的世界与他不同,他打赢老师是靠自己的天赋而不是诀窍。
得知真相的那瞬间,我意识到自己或许永远赶超不了他,我像是掉入又深又冷的冰窖,浑身变得寒冷刺骨。
缘一却和风细雨地说,剑术他觉得无聊至极,远没有与哥哥玩耍有意思。
那一刻,我对他的厌恶到达了顶峰。
在回正庭的路上,我不断地思考着,父亲如果知道缘一有过人天赋后的反应,会不会不让缘一去做僧侣了,会不会让他接替我成为继国家的家主。
我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太敏感了,我和父亲的感情很深厚,父亲应该不会这样苛对我。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对父亲而言,父子感情在领地长远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老师被缘一打成重伤,告病在家暂时无法上课的事情还是被父亲知道了。
他惊叹于缘一惊世的天赋,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一有空就会召见缘一,对缘一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或许会成为去寺院的僧侣,而缘一则成为继国家的家主。
穿着破布料的衣物在厢房那个小院子里搓衣服的生活……将变成我每天的日常。
我即将从施恩者,变为被施恩者。
那晚,我再次被噩梦惊醒,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衣服被汗打湿紧,贴着皮肤有些不舒服,我起身去换衬衣,无意间瞥到窗外奴仆们忙碌的身影。
大晚上在忙什么?
我拉开门,问他们原由。
“夫人寿终内寝。”
我愣在了原地。
母亲的丧事结束后,一天夜里,缘一敲响了我的房门。
他站在门口,对我说,他要提前启程去做僧侣。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竟隐隐松了一口气。
他视如珍宝般将我送他的笛子放入怀中,带上侍女准备的行李,转身离开。
缘一的离去,让父亲消极了一阵子,父亲也尝试让下属去找回他,然而却没有他一丁点的消息。
长期以往,父亲也就放弃了缘一回来的希望。
那天,我去替父亲整理母亲的遗物,意外发现一本母亲的亲笔日记。
读完后,我才知道,缘一两年前便知道母亲已经病重的事情,他看似撒娇的行为,实则是在支撑母亲不受控制的左半身。
缘一也感觉到父亲有意栽培他,在母亲病逝前便做出了去寺院的请辞。
我将这些日记纸张整理好,一股脑扔进房间内取暖的火炉中,看着纸张在火焰中燃烧直至消失殆尽。
之后的日子,我逐渐长大成人,在父亲的安排下,我娶了一个无趣却对领地有帮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