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是剪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几个假人被撞倒,稀稀拉拉带动旁边木箱子摞着的杂物,原本虽然有些逼仄,但还算得上井井有条的小空间一下子满地零碎,仿佛跟外面的铺面也差不了多少。
子木的手叠在膝盖上,看着角落的人啜泣。
“……”
街边的声音彻底远去,子木站起身来,原路返回,走窗离开。
……
流浪者找到子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半边,平日里早该亮起的路灯左倒一堆右破一串地在黑夜里,中央大教堂前才刚修缮好的花园更是比被狂风席卷过还可怜,人群簇拥着,踩踏的满地零落。
子木就躲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看着广场上流动的火把,一动不动。
说实话,流浪者循着气息远远寻到他的身影的时候,他披着斗篷融入夜色,看起来有些孤独。
这下意识令他产生些不好的联想。
直到跳上枝头,越发靠近对方,才发觉子木嗓子里哼着未曾听过的一二小调,瞧着很是放松,与他的设想完全背道而驰。
流浪者觉得自己实在是白操心对方。
对方不仅没有担心下面岌岌可危的局势,还在这里作壁上观,实在令他大跌眼镜。
“我可算找到你了。”说这话的却不是流浪者,而是察觉到流浪者接近的子木。
流浪者十分无语,对方这个‘找’字究竟体现在哪里了?
远处拥挤的人群忽然爆发一阵喧哗,一团人拿着家里做粗活的锄头和铁锹,终于冲破那层人群与教堂间的真空圈,将教堂外立面上才修缮好没多久的彩色玻璃窗砸碎,翻进建筑里面消失不见。
一些人跟着他们冲进去,而另一些人则踯躅着徘徊在原地。
“至冬城现在完全就是个花架子嘛。”子木忽而在旁边轻笑道。
流浪者没有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早先还只是工人,后来扩大到其它百姓的这场暴乱已经过去整整一天,除了最开始有各个街区巡逻的宪兵试图阻拦,人群后来基本都是畅通无阻。
就仿佛至冬国的士兵都死绝了一样,街上那些整日巡逻的宪兵队对付少部分民众是绰绰有余的,但一旦面对这样每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的人群海潮,就有些不够看。
更何况人群里很明显有不简单的人物,他们使用着元素力,硬是没有让宪兵开出铳来。
流浪者对此倒有些猜测,纳塔前些日子已经步入最紧张的时刻,或许是为了抗衡深渊,愚人众不得不倾斜部分资源……只是这也不能完全解释至冬城里空虚至此的状况。
或许是有什么别的更重要的事,使得他们不得不暂时放松对于首都的看管——却没想到真就在这个节骨眼出了岔子。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子木的侧脸。
现在看来,女皇的要求又多了一层别的含义。
“搞不好公鸡其实根本就不在至冬城里。”流浪者看着中央大教堂的狭长玻璃窗忽然闪烁一下,拉住子木的手。
“他们要放火了,你还不打算走吗?”
“火烧教堂,这样的事情一辈子也见不到几回,你不想看看?”子木倒是反问他。
流浪者面无表情:“我不感兴趣。”
“好吧……那咱们走吧。”
在流浪者的催促下,子木才不急不慢地从树头跳下,两人为躲避人群不好走寻常路,最后是靠飞檐走壁踩踏别人家的屋瓦才离开的中央教堂区域。
前脚才刚踩上北区的路面,后面的夜幕就忽然爆开一团火光,在空中窜出老高。
“你笑什么?”流浪者看着子木用手背捂了一下嘴,但还是没能遮住勾起的嘴角。
“我想起高兴的事。”子木回过头来看他,缓缓放下自己的手。
流浪者单边眉头拧着,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他,“你今天的表现真是奇怪。”
子木垂下眸子,“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你可没有这么轻松的表情……你在我面前一点都没想着遮掩。”流浪者环臂作不耐状。表面上是不耐,实际上是在掩饰心底的别扭。
子木没有应答,而是径直走上前来拉住他。
他凑到流浪者耳朵旁边,不知道小声念叨了些什么
“?什么?”流浪者怀疑子木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回去吧,我慢慢跟你讲。”他银色的瞳孔在夜幕下仿佛发光体。
……
又是一个多梦的夜晚。
流浪者起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复盘梦中的场景,才刚推开门,就看到管家满脸匆忙地路过。
流浪者没有叫住他,而是跟着对方,找到了正位于阁楼的子木。
这间阁楼说是阁楼,但却一点也不逼仄,反而有一面阔气的老虎窗,又因为位置高,看得比在书房和餐厅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