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对方将钳子伸进他这幅人偶的身躯,夹住了他的脊柱。
流浪者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蜷缩着,等待着下一步的到来。
抽筋剥骨的痛苦,大抵也不过如此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这个身躯的支柱被抽离时的滋味。
“……”
预计中筋骨被剥离的疼痛迟迟没有袭来,子木甚至将原本钳住他脊柱的工具也取下来了。
“?”流浪者这下不得不扭头看他了。
可惜,扭头了也看不清楚。
对方似乎取出一托盘的零零碎碎,还有小号的工具,放在了床尾的矮桌上。
他的手指隔着轻薄的手套按在他破碎的脊柱上,有一点冰凉的感觉落在上面。
对方开始轻柔的拆卸那上面损坏的机窍。
一点一点刺痛的感觉,很像是包裹着神经的肌肉被切开……但远没有流浪者预料的糟糕。
“我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一片安静中,子木突然开了口。
流浪者脊柱的零件被一个又一个的拆卸下来,最小的不过直径毫米的轴珠,大点的也不过半根指头长的脊柱盖板。
他细致无比的解构着人偶的躯体,就像一个人类医生那样,检查着患者各个器官的损坏情况,完好的部分清理干净,损坏的部位精确分离。
流浪者默默听着。
“对于肉体凡胎之人来说,维持的生命运转的器官,是心脏。”子木说着,手里的工具落在金属托盘上,发出一声细微的碰撞声。
“那对于人偶来说,又是什么呢?”
流浪者的头早就转回去了,整个脸陷在白色的被子里,瞧不清楚面貌。
子木见他没反应,手上的动作停住,偏头看一眼他的后脑勺。他胳膊环着被子边缘,轻轻往里压,瞧得的出还是清醒的。
子木又继续手上的工作。
猫猫是这样的,不想理人的时候就会装作听不到。
子木也不需要他回应,反正他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瞧,他紧绷的背终于放松下来了,这再明显不过。
“我觉得对于人偶来说,‘心脏’大抵就是这根为整个躯体供能的脊柱吧。”子木将他的答案吐出。
流浪者的手臂动了一下。
“有趣的说法。”他的声音透过厚厚的被子。
“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子木的目光在这精密无比的脊骨机窍上游移。
提瓦特的世界存在神明,这里的人们也普遍相信‘灵魂’的存在。
‘科学’一些的观念,认为灵魂在人的大脑,而‘感性’的解释,认为灵魂承载在心脏上。
这也是人偶如此在意‘心’的底层逻辑——‘心’即是‘灵魂’,是存在的意义,是生命的价值。
与人类这些充满着浪漫色彩的想象不同,子木对‘灵魂’的看法没有这么多感性的部分。
因为他是真的能看到‘灵魂’,并且是生来就能,这对他来说一点都不神秘。
人类的灵魂大抵有百分之三十聚集在心脏,百分之五十汇聚于大脑,剩下的部分,则弥散在身体的各个部位。
那人偶呢?人偶的灵魂又在哪里?
子木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流浪者。
他的灵魂几乎全承托在胸腔这些器官中……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这根脊柱。
子木在拆解流浪者的背部肌体、最初触碰到脊柱时,没有错过人偶躯体下意识的动作。
一个极小的腰背收缩,但因为脊柱的破损而并没有成功。
或许流浪者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展现出来的警备姿态——这是生命的本能,就像人类的膝跳反射一样无法被控制。
子木抿着唇。
他讨厌一些不专业的、随意拆解人偶肢体的行为——并且这很有可能已经发生过了。
……或许对连同类的生命都可以称量的他们来说,不过抽出一个人偶的脊柱,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吧。
子木的手稳稳的将一块半透明的介质放进人偶裸露的脊柱能量导管中,流浪者的身体因而下意识一抖。
“疼?”他问他。
“没有。”流浪者飞快的回答,“只是有点奇怪。”
他藏着的紫色眼睛合上了。
“有异物感?”子木很快意识到了问题。
过了两秒,流浪者满头的蓝色发丝在被子里上下晃了晃。
怎么会……子木把那块刚放进去的介质取出,将破碎脊柱上下两节完好部分的外壳也拆开来。
青色与紫色交织着,在其间闪烁。
按理来说不应该……他使用的材料与流浪者原装出厂的材质是一样的……
“……”
“怎么了?”流浪者感觉到子木一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