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爱上他了。
十多年都没有流过的眼泪不再隐忍后是挣脱樊笼一样无声地落在被子上。陈谌感觉有种从胃一直蔓延到喉咙里的灼热感,他使劲咽下去,咽下的却只有苦。
我喜欢他。
我……伤害到他了。
后知后觉的悔恨涌上心头,麻痹了的心脏像突然苏醒了一般,取而代之的便是让四肢百骸都像浸泡在苦药里,他没想到会这样肝肠寸断。
他像疯了一样有些嘶哑的笑出声,眼眶里又滚出一颗泪来。
真他妈活该。
老钱坐在旁边愣愣地看着。
像陈谌这种没心没肺天天被打也不会吭一声的性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对别人对自己都是又硬又固执,可这会儿这货居然哭了?老钱一惊,他手足无措地想:
刚刚问这家伙怎么了他也支支吾吾地不说话,这时候又一言不发地哭了——
难道是……绝症!
老钱吓了一跳,但也不敢问。他坐立不安地左思右想,看着陈谌渐渐平静下来后,他表情凝重地开口道:
“谌儿,别难过,你告诉哥,兄弟一定好好陪着你渡过难关,嫂子也会一起陪你,你……是啥癌?”
陈谌平静下来,然后就听到了老钱的诅咒。他神色苍凉地看着老钱,最后又自嘲地一笑。他无视纷纷竖起耳朵的左右病床病人和家属,把眼泪抹掉,嘶哑地说:
“蠢癌。”
“啥?”老钱皱眉。
他的声音像是浸泡在水里:“我是个蠢货,蠢到连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老钱松了口气:“哦,你说你自己啊?我还以为你刚刚在骂我呢。”
陈谌看着老钱笑嘻嘻的样子:“也差不多……”
“……啊?啥意思?”
陈谌没说话,只是眼神黯淡地看向窗外。
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恢复正常:“你回去吧,不用在这守着了,把我拖过来应该也挺累了。回去吧,嫂子该担心了。”
老钱“啧”了一声:“你这家伙,我本来就要走了,你这么一说搞得我不好意思走了。”
陈谌:……
老钱看了看陈谌,叹了一口气:“别怕,谌儿,要是有什么事想明白了就好。人都是这样的,总会遇到一些犯浑的事儿。”
他拍了拍陈谌的肩,“而且,我觉得你不蠢,你可机灵了。”
陈谌看着老钱:
“那如果是自己犯了浑呢?”
老钱沉思了一会儿说:“虽然说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不能由自己来决定是否已经被原谅了,但是知错能改,总没错的。”
陈谌静静地坐着,然后淡淡地苦笑了一声:
“谢了。”
老钱拍了拍陈谌的肩:“你先好好休息。”他拿起桌上的伞:“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桌上有粥,热一热再吃。”
陈谌看着老钱离开。
第二十八章 涩糖
十九年前。
某老式小区里。
陈谌不小心把一个杯子打破了。
他急忙笨手笨脚地去厨房拿扫把,然后就又听到了熟悉的叫骂和沉闷的捶打声。
拳头落在妈妈身上,陈傅兴像个炼狱里的野兽一样。妈妈躺在地上,陈谌惊恐地看着地上一滴一滴的血,他巍颤颤地拉起陈傅兴的衣角:
“爸爸,别打了,妈妈要死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腾空飞了起来,滞空感过后是一声沉闷的落地,然后手肘和脸上是火辣辣的触感,像是擦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原来飞的滋味那么糟糕。
“你怎么打儿子!”
妈妈冲过去抱住陈谌,陈谌脑子里还在想那无意义的飞,头也晕晕的。
然后下一秒像是整个人按了暂停键一样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画面一转,突然到了空旷的市郊。
陈傅兴把他丢到一个加油站就走了。陈谌忘了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只记得又冷又饿,但人小命大,没死。过了几天,有一个打扮得很朴素但是很温婉的女人来加油站接他。
陈谌问:“你是谁?”
那个女人说:“我是你妈妈。”
“我妈已经死了,被我爸爸打死的。”
那女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蹲下来紧紧地抱住陈谌。
女人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头跟萝卜一样的小女孩,看上去跟陈谌差不多大。
陈谌那时候还很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那个女人好像哭了,他们三个紧紧地抱成一团。陈谌听到那个女人很小声地说:
“以后,我就是你妈妈。她是陈炀,以后她就是你妹妹。”
他和新妈妈还有陈炀住到新家里。
陈炀的妈妈带他和陈炀一起讲故事,那个时候他们看起来就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又长大了一两岁,陈谌无意中听见陈炀的妈妈和陈傅兴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