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言语气依旧懒懒:“你家住大海吗,管这么宽。雪山下有海也冻住了,怎么没把你的嘴一块冻实。”
谢秉川快步上楼,抓住余温言的手腕:“别给余温言添麻烦。”
叫活人别给死人添麻烦。
余温言哂笑:“谢队长还是想想怎么向上面交差吧,工程拖快半年了。钱花掉不少,戏倒是一点不减,再怎样他也不会回来,麻不麻烦又有什么所谓,死后才开始担心他的声誉,不觉得晚了么。”
紧攥着的触觉骤然消散,谢秉川缓缓松开了他的手,余温言没抬眼看他,眼眸略微失焦地望向远处落地窗。
从这个角度,总能看到雪陵山的。
可自他清醒以来,那山上常常风雪肆虐,不曾停歇,将雪陵山也藏得干干净净。
余光中,他瞥见谢秉川喉结上下滚动少许,低声问他:“你听见多少。”
“听见你快死了。”余温言淡淡。
他清楚雪松柏症的症状。
潜伏期那么久,只要周边出现一例,方圆百里内的雪松柏症都压不住,尤其雪陵村,感染率是最高的。
他本不是余家的小孩,他是被村里人排挤、驱赶,不得不跑上山,才被来度假的余家夫妻带走,当小孩养的。
可惜那场规模巨大的“雪陵村感染事件”,他没有印象。
被带回家后,他发了高烧,烧掉不少记忆,余母总说:“忘了好,忘了好,把邪祟诅咒也一并烧走,你以后就是余家的小孩,是爸爸妈妈的心头宝。”
但将他带离雪陵村,带不离他体内蛰伏的雪松柏症,具体发作的时期他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他越来越接受不了谢秉川的信息素,觉得好冷。
可他和谢秉川的信息素匹配度本就只有0%,相悖的信息素流入腺体,他本来就难受。
好在他意识到自己发病时,周围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说明他们身上都并未带有雪松柏症的因子。
只是,那时不带,不代表现在没有。
毕竟,他们现在待在雪陵村外,距离雪陵村最近的地方。
余温言的视线从远处落回谢秉川身上,在他头发、脸上细细逡巡,找寻着任何一抹银白色的痕迹。
没有找着。
谢秉川垂了垂眼,自言自语了一句:“那也好。”
什么也好。
染病去世也好?
余温言挑挑眉,没落心。
他似乎已经开始对谢秉川这类发言习以为常了,无甚波动。
余温言看了看谢秉川身后的楼梯,又抬眼看了看谢秉川,眼底沉了沉。
他在稿纸上写的第一条离婚计划是丧偶。
联邦规定,一方死亡,可视为离婚,另一方可选择继续婚姻,或者恢复自由身。
那他把谢秉川从这里推下去,谢秉川若是死了,他便恢复自由身了。
余温言想开心了,嘴角不由得带了点点笑意。
但也只是想想。
先不说他继承了原身所有的权利义务,他本就是爱邦敬业待人友善的好区民,动手推人下楼梯这事,太过明显了,不好,不好。
推了他也别想安然无恙从这里离开。
联安局总有手段抓到他,故意伤害致死,至少十年铁窗泪,那他会成为第一起惊天动地的反杀定制者案例,被消灭亦或抹去意识都是轻的。
让谢秉川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好。
余温言扬起微笑,对谢秉川说:“反正你也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今晚我给你煮饭吧。”
谢秉川眼神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又挪开,“随你。”
随我那我可就随便发挥了。
他研究烹饪足足不足十余载,但也有八年多了,谢秉川爱吃什么,惯什么口味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能够全都避开得干干净净。
谢秉川吃不了太重口的东西,只要他下得足够咸,足够辣,足够甜,谢秉川总会受不了。
他记得谢秉川的习惯,总会把所有的菜都吃一口。
在家里通常不用他煮,结婚后他才试着学,刚开始学烹饪,他煮出来的,要卖相有洋相,要口味没胃口,连他自己都难捏着鼻子咽下去,谢秉川却足足往嘴里勺了一大口,尽数吞下。
继而被送进了肠胃科。
他胆战心惊许久,谢秉川出来还能朝他笑笑,说:“肯定是原料有问题,不怪你。”
那只要他做得足够多,谢秉川全尝完,医院整套系统,他肯定能全体验一遍。
到晚饭时间,谢秉川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将报告发给联安局,合上电脑走出房间,又滞在门口,对着摆满桌的菜揉了揉眼睛。
“重影?”谢秉川喃喃。
他折回房间戴上眼镜走出来,桌上二十三道菜越发清晰。
还都是他讨厌的、食不下咽的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