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教授,你知道谢执去哪了吗?”
“他说去疗养院一趟,如果你想找他,不要担心,他晚上十点会回来。”唐知逸看了眼手表:“还有两个小时。”
“好吧。”
程避愆坐了下来。
“你们是吵架了吗?”
“算是吧。”
“如果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我感到很抱歉。”
“不。”程避愆叹了口气:“无论什么,都可能成为契机,不是这一个,就是哪一个,总是要吵的。”
他微微蹙眉,“是我的原因,不怪他,是他一直在迁就我。”
“我觉得你们很般配,甚至很像是文学作品里描述的爱情,看起来完美。”
“但实际上并不完美。”程避愆接口道:“没有什么东西在放大之后都经得起推敲,可能只除了《三体》中的水滴。”
“我记得初中有一篇作文,说的是‘万物都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是这样说的吧?你距离初中比我近多了。”唐知逸笑道:“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如果你肯把我当朋友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们之间的矛盾是什么。”
“是我的问题。”程避愆说:“我总是想要永恒,永远,长久,久到我生命的尽头,但他太清醒,太智,有时我会觉得,他离我很远。可是他已经离我很近了,近到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更近一步。他对我真的很好…”程避愆看着手上的戒指,这戒指太扎眼,他不能戴在手上,他准备买一根结实坚固的绳子戴在脖子上。
他说:“我想买绳子,我就想买一根永远不会断的绳子,它要金刚不坏,它要历久弥新,不,它可以变老变旧变得过时,但它不能变质。”
“可是很多东西,我根本等不到它变质,我就把它扔掉了。而变老变旧变得过时也总是我扔掉它们的原因。我总是苛求长久,哪怕是我第一次拥有什么东西的时候,但我又根本做不到长久不把它抛弃,我就是这样的人。”
“谢执是对的,他是对的。这是我第一次拥有一个人,我迫不及待想要确认自己的主权,我在拥有他之后想和他长久,可他太智了,而且他不肯骗我。”
程避愆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言说的笑:“真的,他甚至不肯说点好听的敷衍我,他总是坚持对我说实话,但你知道,很多时候实话总是伤人又无情的。”
“他揭示了我对待事物的本质,苛求,完美主义,但自己又那么轻易放弃,所以他说我会先放弃他,我听上去就感觉我已经成为了罪人。我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产生负担,因为事物和人不一样,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东西可以找替代品,我不知道人能不能。”
“所以……”
“所以怎么了?”唐知逸问。
“所以我就说我们能不能各自去找别人谈恋爱,感受一下,因为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没有对比,没有参照物。”程避愆说着看向老实巴交坐在一边的电饭煲,“刚才吓到你了,抱歉。”
“啊?啊!没事没事!”电饭煲连连摆手。
“怪不得他走的时候很生气。”唐知逸伸手挡在脸前,他的动作很含蓄,所以看起来倒是并不显局促,他在笑,而且还是强忍着没忍住那么笑了半天。
“……有那么好笑?”程避愆看着唐知逸,“教授,要不我们试试?”
唐知逸的笑戛然而止。
“我知道是我高攀了,而且也知道你心有所属,但我想,这也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什么好机会?”唐知逸收敛笑容看向他,随即像是突然意识到他的话,说道:“不不不,不是你高攀,谢执的眼光要比我高太多了,毕竟我喜欢的他看不上,从逻辑关系来看是这样。”
“那就没有高低之分了,只是个人选择的区别。”程避愆说:“所以话说回来,不想和我试试吗?”
电饭煲忽然就小声道:“要不……我还是别听了?感觉像是那个,那个啥,Asura,修罗,修罗……”
“你想说修罗场?”程避愆看向他。
“对对对对对对,我在微博经常能看到这个词!”
程避愆:“少刷。”
“怎么样唐教授?”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会伤害到他。”唐知逸脸上的神情很奇怪,他眼神很认真地看向程避愆,似乎是在重新评估对他的判断。
“怎么了?”
“橙子,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想主义,也许正是这样的人才会吸引谢执,他不是那种真正无趣的人,否则他也只会找同样无趣的人。”
“不是无趣的人才会被有趣的人吸引吗?”
“不。”唐知逸说:“如果聪明到了谢执这种程度,已经很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能喜欢你,说明你身上有很能够吸引到他的地方,他早就做好了一切衡量,最终还是选择了你,就说明你所有的缺点,包括已经显露的和未来他所能预见到的,他都能接受。他很需要你,比我原来想象中更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