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照亮她的脸庞。
纪福德像是看到救星,忙上前迎道:
“小公主啊,您可算是来了,陛下在里头发好大的火呢。您说这人刚醒,怎能如此动怒?万一又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元净贴在门边上,果然听到里头有压抑的哭声传出。
“小公主啊,现下除了您没人敢进去了。”纪福德听到有茶杯摔碎的声音,又是一缩,“要不然……您等陛下发过这阵火再进?”
“纯儿,朕给过你无数机会,是你不肯好好珍惜,非要将朕逼到如此境地。你以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还少吗?”
“朕给了你贵妃之位,仅次于皇后,处处对你敬爱疼爱有加,你居然对朕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是,遥儿的确无辜,可他是你的儿子,他的无辜也正是你害的!”
元帝还在大骂。
【一点都不无辜,三皇兄做的事情也不少哦】
【他帮助韩依依假死,骗过父皇和母后,叫她逃脱惩罚。然后找了座深山,效仿古人金屋藏娇呢。】
小小声音传进脑海里,无比清晰灼人。
是净儿来了?
【他私下联系韩程两家,让他们在民间散布国母谣言,带头上书废后,顺便把太子哥哥从皇储之位上拉下来呢。】
【哪怕是禁足之后,也还三番两次递小纸条出去给他们传消息,幸好被净儿的手下拦截住。】
【净儿要是猜的不错,这已经属于大逆不道和动荡江山的大罪吧?】
【若三皇兄是父皇的亲生骨肉,也许还能饶恕一二,可如今他都不是……呸呸呸,净儿不能再叫他三皇兄了。】
好啊,原来此子野心和他母亲相比,也不遑多让。
既然连情份都没有了,何苦还要看在皇祖母的面上屡屡宽纵?
元净就这么站在真龙殿正门外,看起来只是焦心着里头的动静,实则进行了一场“传音入脑”。
【韩依依如今被关在暗室里,已签字画押,并交代了往所做之事。】
【人证物证俱在,他们母子俩再也推脱不了啦。】
【呀,这样一来,监斩官又要重新找人了。】
元帝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已经气到顶上,反而平静下来。
“来人。”
纪福德立刻推门:“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周氏与周氏子欺君罔上,十恶不赦,即刻发回冷宫赐自尽。”
“是。”
元净松了口气。
按理说,自尽一般会让人吃饱喝足,沐浴穿戴整齐后再上路,现在一刻也等不了,真真是无可挽回了。
纪福德一招手,便有几名侍卫上前抓住周凭栏,她挣扎几下没挣动,只能任由侍卫把她带下去。
元净靠在门边上,小脸好似有些煞白。
皇帝脑中情绪万千,搅得他浑乱不堪,不知要先拎哪一种出来处理,闷得胸口发疼。
他抬起头,看到那可怜的小身影就等在门口,大脑便下意识替他做了决定,封闭那些理不清的心絮,专注眼前人。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自己在淳华宫晕倒时,活生生把这小团子吓了一跳,好像也生病了。
她这是强撑着病体过来的?
元帝把团子抱在自己怀里,久久不愿放手。
像是抱着一只温暖柔软的猫。
元净任他抱着,不动也不“出声”。
“啪嗒。”
她脸上落下一滴温热的水珠,从光滑的皮肤滑过,渗进衣服里。
皇帝……哭了?
元净反手抱抱他,将自己小小的身躯又往对方怀里送了送。
怪可怜的,唉。
“不好了——”
侍卫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陛下恕罪,周氏突然出手击退众人,身手甚是不凡,属下一时不察,叫她跃上了宝册阁。”
是秘药!
元帝骤然回神:“她莫不是要毁了书册案卷?立刻传萧涣白带队,无论如何要把这个贱妇给朕拿下!”
“是,属下已第一时间传唤萧统领,现下应该到了。”
侍卫是个机灵的:“宝册阁长年锁着,无召不得进入,周氏虽跃上屋顶,但断断是进不去的,还请陛下宽心。”
“既然进不去,那她到那去做什么?”元帝道。
【她要跳楼!】
小小的声音突然“道”。
元帝大骇,宝册阁如此神圣之地,岂容那贱妇污染?
他拔腿赶了过去。
今晚吵作一团,各宫各院都无法入睡,有担心的,也有出来看热闹的。
周凭栏倚在阁楼最顶层,后腰抵着栏杆,静静瞧着天上明辉。
仿佛这样,便能离月更近一些。
也离她的家乡更近一些。
“贵妃娘娘,你下来吧!”萧涣白在底下道,“事已至此,为何不给自己留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