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曹手肘撞了撞兵曹,这可不关他的事了。
“后来,臣诱哄了他的妻子,骗她将藏着的籍书拿出来。但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胡尚急切地解释道,黝黑的面皮涨得通红,“臣的独子被扼鹭监抓了,有人说,只要臣拿到了籍书,那么,他就可以用籍书去换臣儿子的命,臣是被威胁的,与臣无关,求殿下饶了臣吧。”
“那人是谁?”
“很年轻,身穿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看着气度不凡,像是某个世家公子。其他的臣就不晓得了。”
顾九倾冷蔑一声,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听到这样的形容,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就是裴厌辞的脸。
时机也适合,当时府上所有人都被抓了,除了他,还有谁逃出生天了呢。
转念一想,倘若籍书是裴厌辞找人拿来的,顾九倾心里反倒升起一股暖流。
裴厌辞不了解内情,想要帮他,不停地在为他奔走筹谋。
他在宫里长跪,忍受皇帝打压怒骂,郑家忙着夺权,无意帮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孤军奋战。
原来在宫外,还有人在担心他。
第32章 病推
隔壁偏厅的几个管事喝了五六壶茶, 从日中坐到了傍晚,是走是留,还不见顾九倾发个准话。
几人犯起了嘀咕, 走到书房门口, 却见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不敢擅自离开, 只好又折返回去。
————
裴厌辞还在前厅大堂处, 与牙人一起。
一次性发卖几百人, 从早晨到此刻, 还有一二十人未定好卖价。
“殿下。”门外传来下人的行礼声, 他忙站起来行礼。
顾九倾身着青色长袍, 上绣团窠同色雄鹿暗纹, 白玉腰带垂下玉佩香囊, 一头乌发全部束在青玉麒麟冠里, 清冷疏离又贵气逼人,几个牙人见到了人, 忙不迭跪在地上, 将额头抵在地面。
他目光转悠一圈,最后定格在裴厌辞身上, “允升呢?”
“早上得知籍书不见了, 说是去京兆府瞧瞧。”
“你过来。”顾九倾先往偏厅而去。
裴厌辞放下毛笔册子, 面带疑惑地跟着他。
“你找胡尚拿了籍书?”
“是。”裴厌辞点头道。
“眼下籍书呢?”
“不见了。”
“嗯?怎么不见了?”
裴厌辞垂下脑袋,一脸的愧疚和难过,“一直放在枕头底下, 前两日小的想将籍书拿回京兆府,却不翼而飞了。”
“你同屋拿的?”
“他拿这个无用处。”
也是。
若在平时,这东西也没甚用处。
但现在府上要卖人, 这些仆役得从太子府里除走,必须要有籍书。
大宇朝相同的籍书其实会造三册,一册在县衙里保管,一册在州府,一册在户部。皇族的籍书不放县衙,现在京兆府的没了,只能找户部要了。
这就会惊动了不少人。
好端端的,籍书不见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之前的事情,是不是他这个太子故意欺瞒。
顾九倾眉间闪过一丝烦躁。
“都怪小的,小的原只是想帮殿下。”裴厌辞原本上扬的眼尾此刻耷拉下来,眼里更是因悲伤而显得可怜动人,“谁知竟然闯了祸。”
青色衣袖下的手忍了忍,还是没克制住,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此事也不怪你。”他想安慰人,却不懂该如何做,搭着的手也僵在肩上,不知如何是好。
这肩膀,委实瘦弱了些。
裴厌辞嘴角难过地下撇,愧疚之中生出几分感动,“真的?这会给殿下带来不少麻烦吧?”
“籍书没了,是户曹看管不力的结果,与旁人何干。”顾九倾眸色冷凝,看向他时,又隐隐炙动,“你且宽心,先将今日这事办结了。”
他的手从肩膀处拿下,余光瞥见裴厌辞身前绞在一起的手指。
往日的成熟老练总让他忘记,这人才十六,都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喜欢受到夸赞,喜欢他的侧目,也会为办砸了事情而感到内疚不已。
他情不自禁地捏了捏他的手,“本宫完全没怪你。”
裴厌辞以为他要走了,手都要收回了,突然被捏了捏,不由奇怪地看向他。
却见顾九倾一触即收,黑褐色的清亮眸子不安地眨了眨,两只耳朵尖可疑地覆上了一层薄粉,晶莹得能掐出汁来。
把裴厌辞看饿了。
他午时就吃了几块点心,喝了几杯难以下咽的茶水。
下等人一点都做不得。
他想吃虾饺了。
裴厌辞满脑子吃的在打转,顾九倾因着这一下出格的举动,离开的脚步比来时还要快上许多。
————
顾九倾再次回到主院时,允升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