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追先喝了一杯酒,舔舔唇上的晶莹红滴,饕足地眯起了眼。
“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他歪歪脑袋,看着桌对面的人,突然道,“你跟顾九倾发生了甚?一起吃饭了?”
要不要猜得这么准。
“还是顾万崇找你了?”棠溪追靡丽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色。
“你能不能把扼鹭监的探子给我撤了!”裴厌辞磨牙,“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我讨厌别人的监视。”
“早就撤了,我就算想探查,也要他们进得去东宫才行。”棠溪追嘴角下撇,眉心蹙起,“平日里也没见你对我上过心,今日准备我爱吃的菜,爱喝的酒,一看就是心虚了,然后手指头漏点好出来给我。”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裴厌辞哭笑不得,偏对他故作姿态很是受用,看着那张脸怎么都生不起气,“你这吃味邀宠的手段我都见惯了。”
他才没有心虚。
棠溪追一听兔子似的抬头,耳朵竖了起来,脸冷得跟冰雕似的,“还有谁跟你邀宠了?”
“除了你还有谁?”裴厌辞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片极薄的鱼鲙,凝白透粉的鱼肉卷了金灿灿的橙丝和青翠的葱丝,一起沾了点芥末送到他嘴边。
棠溪追单薄的眼皮轻掀,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吃进嘴的是鱼,吐出来的是人骨头。
“还赌气么?”
棠溪追没说话,从对面坐到了他身边,一把将他人在大腿上,搂住他的腰,伺候他吃菜。
裴厌辞嫌弃地“啧”了一声,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到底没让人坐回去。
不让他黏着自己,回头又要闹。
两杯酒下肚,他惬意地靠在身后胸膛上,脸有些熏醉发烫,抬头亲了亲头顶的下巴,下颌线条还绷着,冰冷而锐利。
棠溪追抱着人防止下坠,看他开始乱动就晓得这人吃得差不多了,夹了菜随意往自己嘴里吃几口,问:“你争取到了多少人?”
“不多。”裴厌辞起身要去拿纸笔,棠溪追让他坐到一边,自己去不远处拿了纸笔,转身时,看到裴厌辞颊飞红霞,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屋里没点太多灯,烛火阑珊间,裴厌辞的偃月眸子带了三分醉意。
醉人的很。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能化成水。
棠溪追软了眸子,将纸笔放在桌上,重新将他抱到自己大腿上。
“有点冷。”裴厌辞往他怀里缩了缩,惹得身后人抱紧了他,这才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好几个人名,一边写一边介绍。
“崔家老儿不听话!”裴厌辞白面似的脸皱成一团,葱白的食指气呼呼地往那个人名戳了戳。
“回头我解决他。”
“怎么解决?”裴厌辞打了个呵欠,泛着泪花的眼眸疑惑地瞅着他。
棠溪追往仰起的唇上亲了一口,被葡萄酒泡的唇瓣软软热热的,不舍地离开,生怕多逗留一会儿正事都谈不成。
“扼鹭监可不是吃素的。”他含糊道。
“不用扼鹭监出手,”裴厌辞想了想,混沌的脑袋转得有些慢,嘴里哼哼唧唧,“明天我就让他后悔。”
“嗯,让他后悔。”棠溪追牢牢抱住在他怀里乱拱的人,“北方战线吃紧,缺好些人手,我想去北方参军,你帮我写封引荐信可好?”
裴厌辞惊讶地看着他,“你要离开孤?”
“你想我离开吗?”棠溪追温柔问出声。
他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
棠溪追没敢深想,在他迟疑的那一刻,到底多少是因为舍不得他这这个人,还是因为权力利益的考量。
“我需要新的身份。”
重新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孤会安排好。”裴厌辞捧起他的脸,将唇印了上去。
瑞脑销金兽,青帐翻动到半夜才渐渐没了动静。
棠溪追掖了掖被角,长腿被雪白里裤套着。夜风有些冷,他将一旁的雪绡长衫穿上,走到桌边,携带淡淡咸腥的冷香手指越过残羹冷炙,将几张纸拿了起来。
不多时,窗边多了道人影。
他将纸递到霍存面前,“好好记着。”
霍存抬眼看了下他枯白胸腹的红色印记,忙垂下眼,细细端详纸页。
末了,棠溪追将纸往桌上一放,与之前的位置别无二致。
他又拿出了一封信,“交给徐向前。”
霍存低声应了声是,忍了忍,又道:“这样裴义父会不会多想?”
“不乱起来,想拿到兵权谈何容易。”棠溪追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都说小裴儿心冷,面对天下黎民,他心软着呢。想和平演变,给个三五年是能做到,但也要老不死的能撑到那时候。”
“他既然想要那个位子,我得为他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