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屏风里往外传来簌簌凉意。
无疏挺了挺胸膛,他才不怕。
“快去上课。”裴厌辞一脚把人踹下床。
无疏害羞地捂住眼睛,偷偷留一条缝。
不愧是大哥的男人!这胸肌……
不愧是大哥,这一道道狂野的挠印……
棠溪追只穿里裤,裴厌辞这才想起无疏还在,忙把里衣丢到他头上,温声将人打发走,“你先去国子监。”
“好吧。”无疏老成地叹了口气,出了屋门,“一个当官儿的,一个当先生的,都不用上学,我一个小孩子,偏偏要风雨无阻地去。”
“我啥时候才能当上官儿啊。”
无疏愁眉苦脸地接过吴娘子的书本和油纸伞,上了马车。
两人早饭和午饭都是在房里吃的,棠溪追伺候着将饭菜一口口喂进他肚子,裴厌辞靠在隐囊上,身上盖着单薄的小被,甩甩手,还是泛着酸软。
“昨晚那药对你可有伤害?”
“没有。”棠溪追见他吃饱了,自己三两下将碗里吃剩下的饭菜解决,放回木托盘,一齐放到门外。
再回到床上,两人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又困得打眼,相拥睡了过去。
一日时光就这么不经意地在时醒时睡的碎片中溜走。
第143章 游说
偷得浮生一日闲, 第二日还想偷,没了。
允升找上了门,趾高气扬地说顾九倾要见他。
裴厌辞也不推辞, 马车从原来去往国子监的方向改为了东宫。
在他的印象中, 这还是第一次走进太子的寝宫,与前世他住的地方大相径庭, 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华丽, 却古板, 严肃, 无趣。
顾九倾看着他姿态从容地跨过一扇扇宫门朝他走来时, 恍惚中记起了太子府那满院的桃花雪。
冰莹雪白的浅薄一层, 鲜粉娇嫩的桃花瓣被冻熟, 变得透明, 互相依偎在颤颤巍巍的枝头, 一同被抖落,零落成泥。
他身上那身仆从灰扑扑的短打, 也与小院里古朴藏拙的美相得益彰。
裴厌辞走近行礼问好, 见他没开口,问, “殿下为何事烦忧?”
“今日这身衣裳, 很衬你。”
他才注意到, 裴厌辞也养得起富贵。
一头乌发用栀花卷竹枝叶小银冠半扎着,身上穿着一袭银灰色蜻蜓伫枯尾焦金灰蓝竹衫袍,一根玉环镂金蹀躞带勒出窄瘦的腰身, 下坠一条双蝠扣三足乌黄纹白玉佩,领口和袖口露出涧石蓝绸内衬,外面罩着同色大氅。
瑶阶玉树, 光而不耀。
甚至只有这身贵而不显几矜雅才配得上这通身的气质。
“殿下谬赞,”裴厌辞敷衍了一句,“今日召臣来所为何事?”
顾九倾摸了摸鼻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拿了桌上的扎子,再抬眸,目光不免又落在他身上,“京察马上要开始了,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他为了这次京察,趁着将棠溪追打入狱时就开始争取整个吏部,凌迟棠溪追的圣谕刚下没几日,吏部尚书徐蛟就和他堂而皇之在朝会后同行。
“臣知道殿下一定已经准备充足,虽然如此,臣也想为殿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厌辞,你已经为本宫做了太多。”顾九倾眸光微动,再坚硬的寒冰也因眼前的人融化成水。
裴厌辞没他的客套,道:“郑崔越薛王,大宇五大望族,如今殿下缺了郑家的支持,还无端惹了一身腥,单单只靠王家,恐怕在朝中的分量依然不够。臣前几日看到崔相在给骐王引荐曲梁侯,臣也在争取崔家,希望他能站在咱们这边。”
“你不要对他抱有太大希望。”顾九倾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他把崔涯认到本家族谱上就晓得他的态度了,他心里也是偏向顾万崇的。”
“谁也说不准。这次朝中空缺太大,他要是运作得当,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郑家。”裴厌辞道。
三四十年前,郑家靠着郑皇后押对了宝,辉煌了数十年,本来按照正常的规律,下一个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也会出自世家,下一个世家继续辉煌几十年。
这是世家之间在竞争磨合了好几代人后共同形成的默契。
从大晤到大宇,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现在皇帝打破了这个平衡,即将面临世家的反噬,世家也要忌惮皇帝手中的权力,但两方又处在微妙的平衡当中,仿佛站在门里门外,明明透过窗纱看得到彼此暴露出的勃勃野心,却总装傻充楞,告诉别人甚也没看到。
“下一个郑家?”顾九倾眼里闪过思虑。
王家靠女人姻亲关系来巩固权势,世人钦羡,世家不齿,说到底还是在朝中的话语权不够大。
只靠一个王家支持,的确不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