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莫辨。
这是裴厌辞对他的第一印象。
棠溪追的五官和脸廓线条柔和,却又不失男子的锋锐刚毅,介于世俗男女之间、而又超脱于普罗大众的芸芸之姿。
瑰丽而诡美。
但又不够准确。
他像妖缠在森森白骨上的凤凰花,热烈,绚烂,夺目耀眼,靡丽到极致。他的双眼大却狭长,透着慵倦,眼尾斜飞上翘,眸子暗如荒芜枯寂的古井,又似乎掺了一丝诡谲难辨的紫,裴厌辞目光稍偏,那抹异色如错觉一般消失,只剩下阴怖的黑。
美得妖冶,蛊惑众生,却又杀机重重,惊心动魄。
他带着最华丽的毒刺,在步步逼近。
裴厌辞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头顶上方泄出一抹笑音。
眼神微闪,他再次撇过头,这一次,他主动避开了与之对视。
意料之中,他的脸再次被掰了过来。
“你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棠溪追断言道。
“人生一世,总有所求。”
“不甘于只是一个仆从,想依附在本座?”
“没有人会甘愿。”
“顾九倾从头到脚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废物,跟他你永无出头之日。但跟了本座,荣华富贵,娇妻美眷,唾手可得,只要你忠心。”
“我不要这些。”
棠溪追眉头微挑,望入他的眼,“你所求为何?”
裴厌辞目光稍顿,唇角缓缓勾起,反手扣住下巴处的手腕命脉,借力站了起来,将他拉近,犹如情人在耳畔呢喃。
“我要这万里江山,都姓裴。”
偃月眸子婉转出一抹流光,“督公可敢给?”
饶是棠溪追也不免错愕了下,嘴角不可抑制地流出一丝笑。
颠倒众生,倾国倾城。
“你倒是敢想。”这句话仿佛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完全没过心,“就算本座助你摆脱奴籍,这代价你都偿不起。”
“我想要与千岁合作。”
单方面的襄助或跟随是施舍,他要平等地合作。
“一介贱奴,也妄图与本座谈合作。”
“我相信千岁识人的好眼光。”
棠溪追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比顾九倾有意思多了。”
“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比他更好的选择?”
裴厌辞话音刚落,后背腰窝处多了一只手掌,五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腰间的软肉。
“……”
他没再躲,强忍下酥痒的感觉,面色不改,“督公意下如何?”
棠溪追按在腰间的手稍稍用力,将人贴近自己,朝他耳朵吹气。
“腰不错。”
第8章 谋划
“千岁喜欢?”裴厌辞问。
“喜欢。”
棠溪追的大方承认让裴厌辞一时无言以对。
“你的身份,还不足以和本座谈合作。”棠溪追道,“不过,倘若你能找到顾九倾私养幕僚的证据,本座可以考虑以后与你合作。”
“好。”裴厌辞知道眼下自己筹码少得可怜,他也不寄希望于棠溪追会立刻同意。
“多久?”
裴厌辞考虑了下,“半个月。”
“太久。”
“十日。”
“本座等你的好消息。”棠溪追毫无留恋地松开他,懒洋洋地躺回软榻,“现在,你可以回太子府了。”
“回去?”一直跪在地上的毋离愣了下,还是被裴厌辞扯了扯,这才站起来。
“督公可否放了那位姓姜的小将军。”裴厌辞在转身离开前,提了个要求。
“不行。”
棠溪追还未说话,旁边一个内监已经开口。
裴厌辞看向那人,身着红衣,是高品阶的内监,没有戴面具,但那脸敷了厚厚的脂粉,苍白得像个纸人,也和面具差不离了。
“义父,这小子是不是太子派来的,有没那本事还不晓得,姜逸留着还有用。”
裴厌辞道:“姜小将军至今没有吐露出半点对太子不利的证据,他方大捷归来,是大宇功臣,关久了恐生民怨。”
这桩栽赃嫁祸本就来得勉强,还不如放了。
“而且,我失忆了,那日发生的、还有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裴厌辞道,“太子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依然想让我被你们抓住。”
这话一出,几人都明白了。
“谁晓得你说的是真是假。”那内监不满道。
“那你可以抓住我,不需要上刑,我大可以直接签下太子与姜逸往来的罪状。”
“义父。”内监见他如此,一时势弱,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朝旁边的人躬身。
棠溪追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对手下吩咐了一句:“放人。”
那红衣内监的目光多了一分阴狠。
等裴厌辞离开,他走到跟前,小声道:“义父,此人狼子野心,今日能背弃太子,明日定然也能背弃我们,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