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相也是为你好, 才对我多加嘱咐。你放心, 若是他同意, 你手里的那些提议,我第一个帮你交上去。”
这话虽然还是和方才一样推诿, 但态度好上了不少。
“其实下官觉得, 陈大人还是区别对待的好。”裴厌辞笑笑站起身,“文书下官已经呈递给大人了, 近来下官也会去郑府看望郑相, 到时候大人就晓得世家对国子监是何态度了。”
陈嗣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拿起从方才起就一直被手压着的文书,目光有些惊疑不定。
他有些拿不定这人的意思。
想要事后清算之前拿捏他的账,口口声声说有证据, 却又没有拿出来,他自然不吃这种威胁,但是看他那态度, 感觉后面有人撑腰,像是对付他,又像是要拉拢他,反正他被人盯上了。
太子?
裴厌辞之前的确是跟过太子很长一段时间。
太子和郑相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其实他也是知道的。
如今郑相停职在家,太子不可能不借机打压郑派,拉拢壮大自己的势力。
裴厌辞如此说,感觉就是一个信号。
他们之间的平衡,似乎要被打破了。
陈嗣宏左思右想,最终决定按兵不动。
第二天小朝会过后,他与寻常一样离开,却听上首扼鹭监的督主叫了一句,“礼部陈尚书。”
陈嗣宏后背寒毛瞬间直起,簌簌冒着冷汗。
“督公请说。”
待其他人慢慢离开大殿,他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从金纱后传出,“陈尚书日万机,本不该打扰,但月前大人去了翮州,述职文书上多有不详之处。”
陈嗣宏忙道:“下官这就去改,明日交给督公过目。”
“份内之事没做好,其他事情倒是积极。前头陛下还奇怪着呢,你让本座如何答话?想帮你说句话都无从说起。”
“是,还得有劳督公大人多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下官不日便到府上道谢。”
只是寥寥数语,就让陈嗣宏满头大汗地出来,琢磨了一路棠溪追嘴里的“其他事情”,如何也想不出个名目来。
近来礼部也没让他承办甚大事,全都是日常事务。
蓦地,他的脑海里豁出一道光。
对啊,国子监的协权一事。
他来之后,也就只为了这事与齐祥一同见了皇帝。
皇帝这几年不问政务,大小事宜都是由棠溪追负责,凡是他们底下商量好的,扼鹭监那边也同意了,也没听皇帝时候追究甚。
难道皇帝那边对办科举只由他们礼部来操持有了微词?
陈嗣宏脸上的汗越发簌簌冒了出来,不再是热汗,而是冷汗。
他咽了口唾沫,想起昨日裴厌辞才刚对他了这事,这事他不知何时留了首尾,把柄被这人给抓着,去御前告了一状。
否则,都已经过去了的事情,陛下怎么又开始好奇了。
本来想借开办学事司一事卡着国子监捞点好的,没想到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给算计过去了。
这事该如何是好?
他琢磨了一晚,第二日悄摸着去了郑府。
“老师,学生被太子盯上了。”他的说话声音有些急。
大宇官场上素来有拜师的传统,特别是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会试,进京的举子都会以各种名义拜访京中权贵,拜为恩师。受他们指点过后,立刻就开窍了,多少都能在会试上拿到名次,加官进爵。
这也是无权无势之人想要上进的一种捷径。
“起来说话,这么多年了,还是冒冒失失的,沉不住气。”郑清来悠哉地吹了口茶。
陈嗣宏站起来,道:“太子派您的义子害我,明明当初可以去参我一本,非要等着学生犯了错,抓着了证据,再来攻讦,亏我当初还觉得这个太子是个好的。”
“若是我那义子找人参你一本,你倒是开心了,觉得不用像如今这般为难?”
“诶呀,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当然不开心。你说,陛下会不会觉着学生揽权太甚呐?”
他别的不怕,就怕这位皇帝,这几年疑心病甚重,喜怒无常,亲儿子都能说杀就杀,朝中何人不怕。
“你怎晓得陛下的想法?”郑清来明知故问道。
“扼鹭监那阉人不经意提起的。”陈嗣宏答道。
这句过后,他等了半晌,都不见回话,不禁疑惑叫了一句,“老师?”
郑清来此刻脑海里盘桓着的是前些日子裴厌辞的话。
“你先回去,做好该做的,不该做的别做。”
“是。”
陈嗣宏忐忑地离开郑府。
不到一个时辰,裴厌辞受邀来到了郑府。
“郑相。”
“你找过陈嗣宏了?”
“近来国子监动作颇多,事事都需要陈尚书的首肯。”裴厌辞道,陈嗣宏这头懒驴,不被上头敲打一下,都不晓得来找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