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晓迟疑地拿起协议。
是一份医疗项目的合作合同，甲方是腺体研究所，乙方是迟晓本人。
文件很长，迟晓只看到了加粗的几个字。
［……患者迟晓因病情需要，自愿清洗腺体，并删除部分记忆……直到判定死亡，不得恢复……］
清洗腺体他可以解。
还要删除记忆？
为什么？
迟晓无措地看着纸页。
林碧芳笑着解释。
“你那朋友真是大手笔，这两个星期啊，他们带我在中央星到处玩，衣食住行全包，说是感谢你的帮助。”
“还说只要你签了这个，就给这个数。”她手指点在纸上某一处。
迟晓目光移动过去。［手术费用，营养费，精神补偿费，生活补贴等，合计：……］
后面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额。
迟晓明白了。
这些钱，是用来买他的过去，买他和秦瀚洋曾经相处的所有记忆。
秦家不要他的命，但怕他会带来麻烦，所以要他的记忆，还要他心甘情愿地答应。
尤其是最后几个字——
【直到判定死亡，不得恢复！】
啪！
迟晓把那毫无人性的文件扔在一边，充满厌恶。
“唉，你这是怎么了？”林碧芳宝贝似的捡回合同，见他脸色发白，问道。
迟晓：“妈，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哎呀，那不重要，而且都是过去的事了。”林碧芳眼神闪了闪。
“白拿一大笔，即还了债，还能舒舒服服过上好日子，多好的事啊。对了，洗了腺体，以后你还能找个Alpha结婚，一点不影响。快签字吧。”
迟晓一动不动，目光黯淡了下去。
他以为母亲不能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但至少能有几句关心，或者一个简单的拥抱。
没想到，她那样在乎金钱，连自己发生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迟晓的心冷了，对亲情最后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只有被背叛的钝疼。
但看上去，他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我不答应。”
他扭开头，看都不再看女人一眼。
林碧芳瞪起眼睛。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天上掉馅饼你都接不住。这种好事哪找去啊。”
她是过来人，从一个过气模特，费尽心思嫁给书呆子一样的迟教授，是为了过好日子，没想到倒背了半辈子债。
还好迟晓顺利分化，听她的话，走她安排好的路——进入菁华，还攀上了一个有权有势的Alpha，——怎么眼看成功了，他倒逆反了？
“你想想，你爸爸留了那一大堆债是为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分化成Omega，你现在是Omega了，你妈我也该苦尽甘来了！”
“原来希望你找个好人家结婚，我也跟着享福，现在你拿了这一笔，身价自然上去了，再找也不难，以后的日子不就快活了吗？”
迟晓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不是物品！”
谈什么身价！
“哦，嫌弃我啦？你是以为自己很清高吗？”林碧芳脸色一变，出口刺耳，好像眼前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她在家里从来说一不二，迟晓的乖顺更助长了这种相处模式，容不得一点反抗。
“C级的Omega，还不干净了，谁还稀罕你！”
“快签了！”她手指用力点在文件上。
迟晓唇上的血色也退尽了，用力扭开头，一句话也不想和她说了。
“你！”林碧芳着急了，一把握住迟晓的手。
想了想，还是软了口气。
“孩子，妈也知道你不甘心，可是那样的人家我们攀不上，也惹不起，你就不要幻想还能和那位公子怎么样了，他们肯出补偿已经非常仁慈了，你不听话，人家就要来硬的！”
这几天，她看见的不只是光荣氏族的权势与富贵。
那光环下的手段更让她畏惧。
她都已经和秦家那几位大人物保证过迟晓会答应，这下子要怎么办？
“你想害了妈妈吗？”
林碧芳眼中泛起泪花，苦苦哀求。
迟晓一点点把手从母亲手里抽了出来。
“你放心，我从来也没想过和他怎么样，”
“要害也是先害我。”
他面无表情，看上去石头一样不近人情，可只有旁观回忆的迟晓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堪折磨，只能用冷硬的外壳保护自己。
反抗着长期以母爱为名的打压和控制。
对母亲的失望，使他更不想忘记那些和秦瀚洋经历的过去，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只是活体激素。
……
房门轻响，打破了沉郁的气氛。
江教授走进房间。
他低声和林碧芳说了什么，女人不甘地撇了迟晓一眼，终于离开了。
江教授拿起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