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为期?”周远洄抬眸,他虽然失明了,但眸光还是带着惯有的压迫感。
“王妃原话说的是,若上官靖能找到解药,大渝和东洲就能继续和谈。否则,否则他会命水师杀了使团的人祭旗,再让水师打过玉沧。”谭砚邦说这话时,不由带上了几分慷慨激昂的语气。
周远洄眉头微挑,有些惋惜自己没能亲耳听到这一幕。
“王妃当真这么说?”
“是啊,王妃一直在替王爷寻找解药,先前去了好几趟观潮商会,总之能想到的法子他都让人去试了。”谭砚邦道。
“嗯。”周远洄敛去眼底的情绪,开口道:“笔墨。”
谭砚邦闻言忙找出纸笔,又帮周远洄磨了墨。
周远洄从谭砚邦手里接过蘸了墨的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半晌后,他将笔递给对方,开口道:“你来写吧。”
“是。”谭砚邦赶忙接过了笔。
“问陛下,祁家当初被船帮牵连一事是否该有定论了?”周远洄道。
“只写这一句吗?”谭砚邦问。
“嗯,不必多言。”此事周远洄已经给皇帝去过不止一张条子了,但皇帝迟迟没有批复。所以他此番不用多言,皇帝一看就知道他是何意。
“王爷,写好了。”谭砚邦放下笔。
“着人送去京城,再抽一张纸来。”
谭砚邦闻言又抽了一张纸铺在书案上。
“写,和离书。”周远洄道。
“啊?”谭砚邦吓了一跳。
“和离书。”周远洄又说了一遍。
“王爷,您这是……”
“写。”周远洄冷声道。
谭砚邦不敢再多言,只能依着他的意思写。
半晌后,谭砚邦收笔,依着吩咐取来了周远洄的私印。
“本王亲自来。”周远洄接过印拿在手里。
谭砚邦帮他沾了红色的印泥,引着他盖下了印。
“把京城的条子先发出去,然后拿着和离书,随本王去一趟观潮商会。”
“王爷……”谭砚邦想说什么,但见自家王爷心意已决,只能把后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些日子以来,王妃待王爷的情意他都看在眼里。他毫不怀疑,王妃肯定会心甘情愿陪着王爷到最后,所以他不明白周远洄为什么执意要写这封和离书。
“要不然属下差人传个话,让祁掌柜过来一趟?”谭砚邦问。
“不必,本王亲自过去见他。”周远洄不容置喙道。
无奈,谭砚邦只能带着自家王爷去了商会。但今日祁掌柜碰巧不在商会,两人又转道去了祁府,这才找到人。
祁掌柜听门房通报时不由一惊,以为周远洄眼睛好了。直到看到将军府的马车,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淮王殿下从前出门可没坐过马车。
“王爷怎么亲自来了?若是有事传个话让祁某跑一趟便是。”祁掌柜将人迎进了厅内。
“无妨,本王多日没出过将军府了,今日正好出来走走。”周远洄神态自若,看上去全然不像个失了明的人。
“今日来找祁掌柜,是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祁家被船帮牵连一事,祁掌柜应该也知道,此案是先帝时处置的,陛下是先帝的儿子,不好随便推翻当时的定论,因此才一直拖到现在。”周远洄淡淡一笑:“如今本王瞎了,陛下应该不好意思继续推脱了。若本王所料不错,七日之内京城就会有旨意过来。”
祁掌柜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当然盼着祁家的事情能尽快有个定论,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和自家外甥相认。可他没想到此事拖到现在,竟是以周远洄失明一事作为筹码,才让皇帝下旨。
“王爷,祁某感激不尽,只是此番……”
“祁掌柜不必多想,本王好不容易瞎了一回,恨不得能从皇兄那里多捞点好处呢,祁家这件事实在不算什么,况且这本就是你们应得的。”周远洄一手摩挲着自己虎口的伤疤,突然有点走神,想到了喻君酌。
少年似乎对他手上这条伤疤情有独钟,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得了空总喜欢摸一摸。
“还有一件事。”周远洄眸光黯淡了几分,开口道:“先前祁掌柜去将军府问本王,有朝一日若是有了别的心思,愿不愿意放了喻君酌。”
“王爷……”祁掌柜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谭砚邦,把东西给祁掌柜。”周远洄说。
谭砚邦从怀里取出了那份和离书,递给了祁掌柜。对方接过,打开一看,表情很是惊讶。
“王爷这是何意?”祁掌柜问。
“本王已经在上头盖了私印,来日你只要让喻君酌在这上头也盖了印,他便自由了。”
祁掌柜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周远洄竟是选择在这个当口给他这样一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