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侍卫有些犹豫:“可是王爷——”
“此时顾不上许多了!”李慕凌厉声打断:“我若也折在此处,就再也没希望了!”
“……诺!”
话音刚落,嗖地一声,一支羽箭射入那侍卫胸口。
李慕凌未及反应,便又有一数支羽箭射来落在他的脚下。他一边抵挡面前的黑甲军,一边疾步后退。羽箭接连袭来,全都不偏不倚射在他前一步的位置上,仿佛稍退慢一步就会刺入他的腿腹。
李慕凌从黑甲士卒腹中狠狠抽出刀,咬牙用余光瞥向太极殿。
他知射箭之人是宁晏礼,亦知此举就是在刻意戏弄他。
然而正待这时,急促打马声忽然传来,李慕凌刚一抬头,就见一道月白身影纵身持刀劈来。他慌乱去挡,待看清来人面孔,心下登时一惊:“阿鸾?”
青鸾冷眼看着他,对身旁的黑甲军道:“守住云龙门,别让他们跑了!”
李慕凌闻言面色骤白:“阿鸾!我真心待你,你怎能与那阉狗一道害我!”
“闭嘴!”青鸾几乎是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你没资格提真心二字!”
说话时,又一支羽箭飞来,精准射中李慕凌头顶的红缨,将兜鍪“哐啷”一声射飞在地。他发髻散掉一半,也顾不上颜面,直被青鸾凌厉的攻势逼得节节后退。
剩下的叛军被黑甲士卒包围,见终究无路可退,也只好丢下刀戟,放弃抵抗。
“阿鸾!派人去霍府刺杀并非我的意思!”李慕凌被身后的尸体绊倒,跌坐在地上,仓惶解释道:“是军师!是军师逼我!若非如此,我怎么舍得?阿鸾再帮我一次!从前的事我不会再计较,待来日事成我接你回去!”
恨意将青鸾眼底逼红,但看着此时的李慕凌,她更觉荒谬,曾经的自己竟会被这样的小人蒙蔽。
“回去?”她冷笑道:“回哪里?”
“淮南!”李慕凌道:“阿鸾,我们一起回淮南!”
青鸾将刀尖指向他的鼻尖,清艳的脸上浮现一丝戏谑:“跟你回淮南?等着饮下一杯毒酒,死后再被你以侧妃之礼厚葬?”
“阿鸾你为何——啊!!!”
话未说完,刀尖已刺入李慕凌的左肩,鲜血随着刀身没入泂泂涌出,李慕凌的脸因疼痛而逐渐扭曲起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清了:“阿,阿鸾……你我之间,我们何至于——啊!!!”
“噗嗤”一声,伴随着李慕凌的嘶喊,青鸾倏而将刀抽出,又刺入他的左肩!
“你今次所受之伤,还远不及我断臂之痛!”青鸾狠狠道。
说着,她又将刀抽出,李慕凌面色惨白,不成声的求饶着,却见她眸光一沉,再度提刀向他刺来!
“啊啊啊——”
李慕凌的嘶哑的叫声响彻整座宫院,刀尖却蓦地停在了他的眼前。
青鸾只觉手臂一紧,转头看去,竟是宁晏礼拦住了她。
“你!”青鸾一时气极,眼底猩红地瞪向他。
宁晏礼没有说话,只侧了侧脸,用眼神向身后太极殿上的朝臣瞥了一眼。
青鸾随之望去,见百官一个个面露怔忪,正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自己,也愣了一瞬,立即从前世的恨意中清醒过来。
宁晏礼从她手中接过长刀,丢在地上,用锦帕慢条斯理地帮她擦去手上的血:“你若觉得不够,待他下狱,我可教你用百种手段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这话明明既歹毒又残忍,偏在此时听入青鸾耳中,却莫名勾出心底大片酸胀。
在旁人眼中,李慕凌欲图谋反,罪无可赦,无非也就是一死。而她的痛和恨,这天下间却只有宁晏礼一人能懂。
青鸾抽回手,趁心底那股酸意涌上眼眶前,把脸扭向了另一侧,轻声应道:“好。”
鸦青已带人忙碌着开始善后。
李慕凌双肩血流不止,惨白着脸,瘫坐在地上。司白带着几名黑甲士卒奉命上前将他拿下。
青鸾转过身,余光不经意一瞟,见跟在最后那名士卒额角有道斜疤,不禁多看了一眼。
那士卒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瘦削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的青涩,但却眼含煞气,与周遭的血腥氛围很是相合。
军中年不过二十的很多,杀过人的,或是见惯杀人的也不少,可身上戾气如此之重的却不多。
这样的人到最后往往不是做了将军,就是成了沙场上的白骨一堆。
“叫缙云给你带去的内甲可穿在里面了?”宁晏礼将大氅脱下披到青鸾身上,却见她仍望向李慕凌被押着离开的方向,不禁微微蹙眉:“看什么呢?”
青鸾似在回忆:“那少年郎我好像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