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坦荡从容,却让众人震惊在原地。
谢大人如此谦卑……这分明是对江晚月旧情未了啊……
从前谢璧位高权重,简在帝心,他不敢轻动。
如今,连皇帝也对他忌惮起疑,正是不留痕迹的除去他的好时机。
潭州每年立夏之日,都会在岳麓山周遭的林间举办射猎赛,无论是贵族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只要骑术出众,过了初赛,都可参与其中。
湘人不止擅水,还善骑骁勇,如今正是抗戎之时,远在蜀都的皇帝特意下旨督问,潭州高官登时极为重视,从上到下层层推动,射猎赛空前热闹,不止民间善骑射,想报国的少年踊跃报名,善射的年轻武官也晓得这是个露脸出头的好时机,但凡在射猎赛上拿下一二名次,以后的官途也能顺遂很多。
裴昀是潭州本地官员,又在潭州保卫战中大败北戎,如今督军潭州,江西,成了骑射赛当之无愧的成了总领事,裴昀广发英雄帖,朝廷重文轻武,他此番特意邀请了不少高官文臣前来参赛,一振武风。
谢璧是第一个响应帖子的文臣,谢璧出身名门谢家,又俨然是年轻一代的文官领袖,谢璧一响应,不少文官纷纷报名。
再加上谢璧作为曾经东都的守城官员,名声在民众中也极为响亮,民众跟随者也众多。
因此,众人知晓谢璧要来,从文官到民众,皆是纷纷响应。
骑射赛前几日,远道而来的人众人齐聚潭州,一时摩肩接踵,甚是热闹。
谢璧身边却有亲卫发现了蹊跷,将两个射手的具体信息上报到谢璧处:“大人,这二人自陈来自民间,但属下却发觉二人的名姓是伪造的,属下详细调查后发现,这两人来自蜀都,还曾和何首辅的管家有过联络,属下猜想,也许二人是何相的暗卫。”
亲卫将短短的箭羽放置在桌上,沉沉语气透出担忧:“大人,属下还已查明,这二人在制一种便携隐蔽的箭支,也许就是为了带入骑射场中。”
骑射场并无大型虎豹,参赛人数众多,为了安全考虑,官府配发的箭较为平钝,但射兔猎狐绰绰有余。
谢璧缓缓拿起箭羽,冰冷的眸光微微眯起。
他们背地里制这等利箭,显然,是别有所图。
谢璧抬眸,淡淡道:“不要惊动他们,务必让他们顺利进场。”
他以身为饵,怕的就是无人上钩。
这二人来得恰是时机。
眼看骑射赛在即,裴昀却还有另一桩心事。
他想邀江晚月观赛。
骑射赛甚是热闹,不同于以往骑射赛观众坐在场中的形式,这次骑射赛,观赛群众可子啊林中的小道上行走。
碧胧峡不少乡亲都会特意来潭州岳麓山,裴昀盼着江晚月也能随着大家一同前来。
独自揣摩了半晌,裴昀还是专程去找了江晚月一趟,他尽量装作轻松的模样:“晚月,你之前不是曾说过想看骑射赛吗,如今岳麓山畔要办骑射赛了,你……会去的吧?”
江晚月点点头:“潭州府也邀了我,到时我和乡亲们一起去。”
裴昀心底一松,轻笑道:“真好,我到时……也会参赛。”
裴昀是有私心的。
谁都想让爱的人看到自己耀眼的一面。
他骑射甚是娴熟,江晚月却一直无缘得见。
这次骑射赛,她终于来看自己了。
裴昀满心激动,甚至很想邀请江晚月和他一起骑马,但还是尽力忍住。
送走江晚月,裴昀满心欢喜的离开碧胧峡,迫不及待去潭州练骑射,以他的身份,本不在意名次,但他既然参了赛,也想在江晚月面前一展英姿。
谢璧正和往日一样,帮江晚月整理竹子,他瞧见裴昀来找江晚月,心中忍不住开始思索两人究竟会说何事。
谁知却听到竹西的声音惊诧响起:“郎君,你怎么又碰竹漆了?”
谢璧还未来得及答话,江晚月已走了进来。
竹西心疼谢璧,一鼓作气跪在江晚月面前道:“江姑娘,我们郎君不能碰竹漆,这几日我们郎君身上长满了疹子,您就放了我们郎君吧,莫要让他如此自苦了……”
江晚月还未理会,谢璧不等竹西说话,已冷声打断道:“竹西,你先下去。”
竹西犹犹豫豫。
谢璧冰冷了神色,登时让人生畏:“退下。”
竹西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院中,只剩江晚月和谢璧二人相对而立,谢璧仍像往常一般,将竹子从漆中拿出。
江晚月走到谢璧身畔,吸了一口气,方才问道:“大人为何每天都要来?”
“大人明知自己不能碰竹漆,为何还非要接触?”
她的语气硬邦邦,实在说不上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