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然抿了抿嘴,末了还是点了点头,把排练室的门关上了。他默默把背上的琴靠墙放下,拉了一个原木色箱鼓过来,靠着墙根坐下。
G19排练室在地下一层的拐角处,是专门为乐队排练设计的,面积不小。中间摆着鼓组、键盘和高低不同的麦架;两边各有些许空余。
谢桑榆和杰西卡坐在靠里的一边,柏然自己和他的吉他坐在靠门的一边。
虽然两人的直线距离没有多少,但在这种情形下,这几乎是飞跃半个地球的距离了。杰西卡连大气也不敢出,心想还好今天穿了板鞋,不然她尴尬到屈起的脚趾一定会暴露无遗。
“那个……”杰西卡努力挤出一个有些甜度的微笑,抬起放在腿上的平板电脑,看向柏然:“我们在看BC往年的乐队课期末展演,你要过来一起看吗?”
柏然下意识瞟了眼谢桑榆的方向,谢桑榆仍旧保持着低头的动作,额前几缕碎发挡住了所剩无几的眼神动作,整个人的姿势写满了躲避和抗拒。
柏然差点要冷笑出声。不愿意?他还不愿意呢!又小气又别扭,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柏然正准备开口拒绝,一抬头,却看到了杰西卡眼神里几近恳求的期盼。也是,毕竟杰西卡是无辜的,不应该把她也牵扯进他和谢桑榆的矛盾里,让她无所适从。
柏然犹豫了一下,尽量自然地笑了笑;点点头,拉着箱鼓坐到了杰西卡的另一边。
杰西卡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打开平板电脑,继续播放之前的视频,跟柏然介绍:“这是去年的时候,乐队课的期末展演在音乐厅办的,现场还有声音工程专业的老师同学帮忙做扩音,后来视频就发上学院Youtube了。这是拿第三名的乐队,他们改编了皇后乐队的Love of My Life。很有名的那首,你听过的吧?”
柏然点头:“嗯,中学的时候住我隔壁的学长很喜欢他们,他带我看过两三次皇后乐队的现场。”
“啊,也对。”杰西卡转头朝柏然笑笑:“你是英国人嘛,说话的时候确实听得出。”
柏然没再继续中学时期的话题,重新集中精神在表演视频上。
Love of My Life原曲的抒情性很强,编曲不算很满,有很大的改编空间。可柏然看了没一会儿,就很诚实地皱起了眉:“Love of My Life整体上是一首蛮简单温和的歌,有必要改得这么复杂吗?甚至在我看来,加这么多传统摇滚的元素很累赘,完全没有原曲听感好。这真的是第三名的水平吗?”
杰西卡其实也有同感,只是没想到柏然能说得这么不客气,笑了笑解释说:“他们表现的是不同的氛围,我们毕竟听习惯了原曲,不适应改编也正常。老师评分也是有客观依据的,整首歌听感上层次递进都设计过。就连乐器声音的设计都做得很精细,就台上这个吉他手,串联了五个效果器,演奏的音色变化也很丰富。”
柏然仍旧没解,直截了当地问:“可问题是,有必要吗?”
杰西卡愣了一下,歪了歪头轻轻笑了:“没办法啊。这是门课程,工作量是最重要最直接的分数参考。他们抽到这种歌,要是做得太简单,听感上确实能顺滑一些,可分数肯定不会这么高的。
“要仅仅是以一场演出的标准来评价的话,能拿A+的表演太多了;BC又要求学生成绩正态分布,结果只能不可避免地导向内卷。大家那么热衷于买乐器、串联效果器,本质上就是为了一点音色上的新意,给老师一点加分的由。
“不过效果器始终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啦,有些组如果编曲上做得不够细致,或者演出有明显失误;就算音色上再怎么设计,分数也到不了A Class。”
“哦对,”杰西卡拍拍谢桑榆的胳膊,跟柏然说:“刚才我跟桑榆看的那个冠军组演出,他们做了科技电子风格的编曲,更夸张!吉他串了十个效果器,键盘上有两个合成器,就连鼓也加了效果器。因为考试是明确不让用program的,他们演出的时候就像是搬了个DJ台上去一样!”
柏然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已经觉得很不可置信了;可看到杰西卡和谢桑榆都没有开玩笑的表情,柏然才敢尝试相信这个事实。
“不……不是,”柏然紧张地动了动喉结,问杰西卡:“我们学校这么有钱吗?这么多效果器可以借?鼓都有效果器?”
“噗嗤!”杰西卡没忍住低头笑了,忙朝柏然摆手:“我们学校才没有效果器呢!就算有也只是上课的时候用,不会借给学生演出的。”
柏然更震惊:“那他们的效果器都是自己买的?十个?!‘DJ台’也是?”
“唔……”杰西卡转了转眼睛想了想,末了点点头:“大部分应该是的。但也不排除他们有外部的关系,能找到路子借到这些设备。比如说,朋友正好有效果器愿意借,或者朋友是开乐器店的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