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吧,”他把文件夹塞给洛希,“我得带他去个地方。”
“那条通道吗?”
“有可能。”
“他会怎样?一直关在那里,还是会?”洛希看起来欲言又止。
“那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问题了。”
”我只是想问问他会不会有,比如,加入我们的机会?多少我也不算是个正常人。”
虽然洛希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契机才获得了如今的能力,残存的记忆只能告诉他,起码以前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科因一脸轻松:“那要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时机了。”
“哦对,”即将出门时科因忽然又停了下来,提醒了洛希一句,“他女儿的资料,你最好不要翻开来看,非要看的话也做好心准备。虽然写的是‘不明原因的高热’,但当时甚至出动了PAA,你可以想象那是什么场景。”
“当工作人员赶到的时候,那个小姑娘体内的血液都还是沸腾的。”留下这么句话后他就离开了,留洛希一个人慢慢消化。
而等他反应过来后,一阵恶心立刻笼罩了他,仿佛一只阴湿粘腻的黑色触手伸进了他的胃里翻搅着,他忽然完全解了德雷克的妻子为什么会自杀,没有几个人能在看到自己刚刚出世不久的孩子在由内而外地被活活煮熟后后还能勉强维系意志不崩溃的。
他又想到那份录音,莫里安毫无半分尊重地谈及德雷克的女儿,仿佛谈论一条狗,甚至还以那个早逝的女孩作为他规训打压不听话员工的工具,洛希感到一阵惋惜,如果德雷克多忍耐上几分钟,现在坐在审讯室里的就该是莫里安,但同时他又觉得所应该,如果当时处于同样境遇下的是他,他也不觉得自己做的能比德雷克好多少,顶多不至于要了莫里安的命罢了。
洛希犹豫半天,还是没有翻开那份资料,他说不清这究竟是逃避现实还是想给已经不记得的同学留最后一份尊严,至少不要看到他是如何从云端跌入泥淖的。
他看向审讯室,德雷克依然沉默地坐在原地,头颅低垂,直到科因扣着他的肩膀把他押走,他也没往单向玻璃这边看上一眼。
他收拾好资料,往执行部所在办公室走去,这才是他回来的第一天,就稀里糊涂地碰上这一大堆事,车上的异常实体,行事古怪的同事,不认识的老同学,和时不时就出来戳他一下闪回记忆,洛希不由得怀疑自己之后是不是真的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我就该回去的,起码部队的生活足够固化,我也习惯了那种日子。他垂头丧气地想,不小心和人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事吧?”
他来不及去捡掉了满地的资料,慌忙将被他撞到在地的人扶了起来,这是个穿着白大褂,头发凌乱的女人,她毫不在乎的摆摆手,反而蹲在地上帮他起了资料,三下五除二就把好的文件夹塞还给他。
“没事没事,其实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她突然打住了话头,仰头看向了洛希身后,“嗯,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她亲自来了。”
这女人说完就跑走了,和她来时一样步履匆匆,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宽阔的走廊里早就没几个人了,只有值夜班的人还在留守岗位,节能灯光白得发冷,把洛希的影子拉成一根又细又长的黑色火柴棍,与之相比,从更上方投下来的天桥的阴影沉重粗大得堪比一节火车车厢,仿佛随时可以把他碾得四分五裂。
谁也没有先开口,沉默就像冰水一般灌满了走廊,洛希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水底,沉重的水压让他连呼吸都很难做到,更遑论开口打破这片僵局。
只是某种古怪的期盼令他回过头去,感觉脖子上吊了重逾千钧的铁块。
佩斯特林万克斯站在天桥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妆容精致,神情漠然,钴蓝色的眼睛像两颗实心的玻璃球。
这还是洛希自失忆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她。
洛希下意识退了一步,却又不清楚自己干嘛这么畏畏缩缩的,他可不欠佩斯特东西。
“姐……林万克斯部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换身衣服,我们出去吃个饭,车在门口。”
洛希忽然觉得水退去了,他站在干燥的陆地上,呼吸也自如起来,但佩斯特的下一句话又往他嗓子眼里塞了团死面疙瘩:“桑切斯请客,还叫了前副局长埃舍尔一家。”
室外的照明当然还是用着暖色调的钠灯,橙黄色的灯光流淌在车窗玻璃上,洛希看似安安静静坐在车后座,其实无所适从的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他早就习惯了合身宽松的服装和透气吸汗的贴身布料,突然被塞进一件西服里就像第一次穿拘束衣的精神病人一样,光是衬衫领子都能把他勒个半死,更别提那些扎人的羊毛面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