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本就是蔺慈仪刻意安排下的一个死士——沈德清是,我也是。只不过,出了一点意外。”
沈灼怀将司若整个人抱在怀里,好像在汲取着某种力量——像往常无数次那样:“你说,我会死,并且不是什么意外,我想那再好不过——至少,他没办法再利用我做出什么事情。”
“不——”司若急了,抬起头来看他,“可万一,他的目的就是要你去死呢?”
“那我只能说,还好你没有中毒。”沈灼怀又笑了。
可司若却分明看出,他是在强颜欢笑。
他怎么会敢、怎么会肯,怎么会舍得放他一个人活着呢?
且不说他们已经走过这么远,且不说蔺慈仪还活着……沈灼怀虽然总喜欢说些你死我活的话,但求生欲却也是最强的……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看灯,我们赢下的东西。”突然,司若说。
沈灼怀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司若这个问题的用意:“当然,是‘独活’。”
司若盯着沈灼怀的瞳子看了一会,只是一瞬间,他抓起沈灼怀的手臂,恨恨咬了一口——
这一口用了很大力气。
鲜血瞬间溢出,司若有些苍白的唇瓣沾上了血色,顺着唇角流下,妖异得不似真人。
沈灼怀慌了,他立刻意识到了司若要做什么!
但他的动作根本不及司若快。
司若咽下那口血,直直望着他,说:“我说过,我不要独活。”
“现在,我们一样了。”
“诺生!”沈灼怀声音都在发抖,“诺生!”
司若擦了擦染血的唇瓣,鲜血染在他的唇上,稍稍抹开,仿佛一朵白花被玷污了颜色。
他打开沈灼怀想要凑近的手,说:“现在我们一样了。虽然我的医术不足以让我们都活下来,但至少如果你死了,我可以立即和你一齐死掉。”
又是温热的眼泪落下来。
这回是沈灼怀垂着头,不想叫司若看见他的泪相。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唯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身。生有同室好,死成并棺民。”①
……
“你说,蔺慈仪说你与一个人像。”最终,两个人还是坐回桌边,恢复智。
沈灼怀一个人的时候,他会甘愿自己去死,只求换司若平安。可若司若也身处险境——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沈灼怀点点头:“他走时说……我与他认识的某个人年轻时很像,都是想主义的蠢货。但我怀疑,这个人已经死了。他说这话时,用的是一种很怀念的语气。”
司若顿时想起在无患所中时,沈德清带他去看的那座坟。
“你们有没有谈起……”他告诉沈灼怀。
“你还遇见过沈德清?”闻言,沈灼怀却皱起了眉头,“此人不可轻信!”
“我明白。”司若抚上他的手背,轻轻安抚他,“你相信我,我确认过了,他如今已是弃子。”
“他和你……”司若顿了顿,“都是被蔺慈仪选中又抛弃的人。而至于他进入无患所,也不是因为蔺慈仪的命令,而是、要找到他被蔺慈仪藏起来的妻儿。”
司若长叹一声,他有点无奈地望向沈灼怀:“或许真的是某种命中注定,当日偷了沈家玉佩的那个孩子,是沈德清的亲儿;死在我们面前,叫你染病的女人——”
“是沈德清的妻子。”
沈灼怀愣住了。
他想起那个乞儿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以及那个女人突如其来的扑过来的动作。
原来她要扑的本就不是司若,而是司若身边的自己。
他与那个“抛弃”了她的相公,长的一模一样。
沈灼怀不知道这一切是否也在蔺慈仪的预料之中。或许哪怕蔺慈仪多智近妖,也不可能算计到每一个巧合。但如果不是,他只能说,可能当年他给沈德清的那一剑,冥冥之中总要得到一些报应。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我记得,他被医卫司带走了。”沈灼怀沉默良久,重新开口。
“万幸,当时医卫司还未被蔺慈仪把持。”司若道,“检查过他身上并无大碍,也没有染病后,便被送到城中的妇幼所了。京中毒发后,医卫司一乱,也就没有人还记得他。”
“……我把沈德清从无患所中带出来后,便托长姐找到他,叫他们父子团聚了,如今他们就住在温家,受长姐监视。”
“好。”沈灼怀顿了顿,“……挺好的,至少叫我知道,他不是彻底一点人味都没有。”
沈灼怀捏了捏司若的手,思索一会,又道:“诺生,我想见见他。”
①:杨方《合欢五首》
第204章
在即将到来的春日里,一场正在孕育的风暴也在京城中缓慢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