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慢慢的垂下手,平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说:“不客气。”
男人的个子很高,逆光站在她面前,挡了她大半的月光。想要沐浴月光的阮芽想也没想,便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男人制造的阴影。
阮芽说了一声“再会”后,便带着冬至,想要回家,但男人拦住了她。
阮芽眉头微皱,很快抚平。她疑惑的问:“你挡在我面前,是有什么事吗?”
少时齐繁被阮芽救过离别之后,偶尔想起阮芽时,想起如果能和她重逢的话,他该和她说什么。他想了好多年了啊,满肚子的话,但当他看见阮芽眼神中的陌生与尽力掩饰但未能掩饰的警惕时,嗓子就像卡壳了,想说的话也全烂在了肚子里。
阮芽看他光拦着自己又不说话,疑惑不已:“你在发呆吗?已经很晚啦,外面很冷,如果你再不说话的话,我就要回家了哦。”
“抱歉。”齐繁低声说。
“或许你是在顾虑什么吗?有想说的就说出来吧,我们能在废土的黑夜相见,也是缘分。”阮芽见他似是有些失魂落魄,便温柔的安抚道。
齐繁似乎是受到了她的鼓舞,但他最后说出口的,却又是一句干巴巴的、毫无新意的话。
“你还记得我吗?”他的话语干巴巴、毫无新意,但却饱含温柔与期待。
阮芽一怔,她微微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齐繁。男人的面容笼罩着月光皎洁的银白,五官俊美,眉眼如画,浅棕色的眼眸波光凌凌,里面是月光的剪影。
阮芽恍然大悟,她脸上露出笑容,轻快的说:“啊,我记得你。”
这是齐繁意料之外的回答,阮芽简单的一句话点亮了他眸中的星光。
阮芽接着说道:“我们不久前见过,是在曼曼的诊所门口,你就站在原地楼梯边看着我。虽然你一句话都没说,但我还是注意到你啦。”
齐繁眼中的失落一晃而过,他摇摇头:“不是那一次,是更久更久以前。”
“抱歉,我只记得这一次了。”
“在更久更久以前,我摔倒在这废土之上,你就像这样,对我伸出了手。”月光下,齐繁再度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尖微微蜷缩,似是想握住什么:“你把我拉了起来,救了我。我记了你很多年,但现在看来你并不记得我了。”
阮芽意识到她可能曾救过齐繁,但她的确不记得他了。于她而言,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她是无法记住每一朵花有何不同的,她只知道他们是能够倾听的花朵。
阮芽见齐繁神色失落而挣扎,她沉默了一瞬,说道:“我在废土上生活了很多年,救过很多人,但在我的脑海中他们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因为他们离开废土后,便不会再回来,你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折返废土的人。”
阮芽救过太多的人了,在这废土之上,甚至连植物都难以生长,他们大多都很不喜欢贫瘠的废土,他们难忍白日的燥热,难忍黑夜的寒冷,待到伤势好转后离开得潇洒。他们始终认为城邦或是基地,才是他们的归宿,或许他们今生都不会再踏足这片贫瘠荒芜的土地。
齐繁的确是她记忆中,唯一一个折返废土的。阮芽想着,心中毫无波澜,她想,大抵会和贺缺有关,她不会忘记他们一群人对贺缺抱有多大的恶意。
好在,现在贺缺离开了,他们碰不上。
齐繁低声回答道:“我也以为我不会再回来,因为幸存者基地才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一切。来到这里,的确是巧合,但我想再见你一面是真的。”
“为什么呀?”阮芽好奇的问。
“或许……是我想报答你?”齐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城邦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她早已不记得他了。
阮芽忽的问:“你和贺缺有很大的仇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齐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他并非善类。”
“挟恩图报非我所愿,我从没想过勉强你,但你要是真的想报答我,就不要仇视贺缺啦。他是很好的人。”
“他在骗你,你不知道他在幸存者基地都做过些什么。你看见的,都是假象。”
阮芽回答道:“我不需要知道,我也没有必要知道。”
因为现在贺缺已经离开了。
和齐繁提完贺缺之后,阮芽认为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便想要离开,却不想齐繁又一次拦住了她。
齐繁的手横在她的面前,不顾冬至虎视眈眈的眼神,他说道:“贺缺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他会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
“怎么了?”
齐繁顿了一下,明白他如果不如实回答,这个一根筋的小姑娘就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他同样不想让阮芽掺和进幸存者基地那趟浑水中,所以组织了语言,非常委婉的说道:“贺缺在幸存者基地做了很多坏事,应该受到惩罚。我和我的队友们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件事。因为拖延的时间过长,所以幸存者基地的少主段野鸣来到了这里,他带了很多人来找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