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却从未提起,也从没摘下过这芙蓉镯,这只手镯连他们大婚那日,王妃穿着嫁衣都隐约在他手腕上露出一角灿然流转的芙蓉纹路。
“好。”顾昭忽然多了一点信心,用力握住了手镯,想了想又小心的把金丝芙蓉镯塞进了袖口里,抬首有一点可怜道,“你真的要回来哦。”
“一言为定。”容从锦含笑点头,两只金雕落在游廊顶端的一根粗壮紫藤枝条上,雄雕看起来还是爱答不理的,半阂着眸打盹,若不是那日他拼着折断一爪也要重新展翅救下雌雕,倒真像是个冷淡模样,雌雕亲昵的在他身边蹭了两下,喉中发出温柔的清鸣,视线又穿过苍翠茂盛的绿叶打量着游廊下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这双金雕在雌雕病愈后就没再锁上,顾昭也说了任由它们去留,想回到漠北草原也随它们去,不过这双金雕除去自行狩猎的时候还是会回到王府,扶桐准备的鹿肉有时雌雕也会去吃。
容从锦将府中大小事情打点一遍,点起宫灯,留下了碧桃,不忘叮嘱她:“我出门后看好门户,王爷本就不爱出门,也少让他出去。”
“是。”碧桃应了,又担心道,“让奴婢跟着您一起去吧,益州远在千里之外,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我只信得过你和扶桐,你照顾好王爷,我便没有后顾之忧。”容从锦半边昳丽面庞映着摇曳烛火,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低声道,“这次出门,前路不明,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碧桃。”
容从锦侧首,注视身边侍女道,“你留在王府,我就将王爷托付给你了。”
碧桃心里一跳,急忙问道:“公子您不是说益州的情况没那么糟糕么。”怎么就托付给她了?
”沉香…不要让她进院子了,你留意着点。”容从锦不答,低声安排道。
“是。”碧桃有很多事想问,却什么也没说敛衽郑重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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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在官道上疾驰,扬起细密灰尘,前面官兵后面马车,还有一队骑兵断后,两列骏马箭一样的飞奔,鬃毛被风吹拂向后掠去,一身矫健肌肉揉了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车厢不住摇晃颠簸。
扶桐觉得自己像是骑在了跃动的马背上,半躺在车厢里生无可恋的跟着车轴晃动起伏。
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走的又是官道,虽带着马车也是日行百里,星夜兼程,她前两天还吐了两回,现在连吐都吐不出来了,精神倒是好了些。
五日,离益州境内已经不到百里了。
“公子,一会儿马车停了,奴婢给您弄点茶。”扶桐躺在铺了厚实锦垫的车厢内道。
现在马车还在飞速前进,沏了茶也喝不到口中会尽数泼洒在车厢里,扶桐道:“应该多带点茶的。”
“不要紧。”容从锦闭目眼神。
“公子,辎重跟得上呢?奴婢怎么没看见赈灾的粮食。”扶桐养了半天的精神,爬起来向后张望道。
“赵郎将已经去嘉兴调粮了,走水路比马车更快。”容从锦停顿一瞬,“也该派人去接应他。”
钦朝三个粮仓分别在雍州、江南、和永州,分别对应漠北、中部和沿海地区,并不用从望京拨粮,只需圣旨令符就能如臂使指,数日粮草皆到,正因为太宗的谋划安排,整个钦朝的体系能自行完善运转,建元帝慢待政事也没将钦朝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九洲河堤被冲垮,最后一段水路改陆运,沿途灾民无数,若是没人接应赵郎将恐怕到不了益州城内。
“先生,前面马车过不去了。”高头大马踱到马车旁,骑在马上的人身着甲胄不便下马,上半身微倾道。
“牵两匹马,剩下的都不要了。”容从锦早就换了窄袖劲袍的轻便装束,马上的人应了一声,侍卫解下两匹骏马分别给了两人。
扶桐翻身上马,容从锦接过马缰,上马动作也是矫健利落,到望京前,在滇南他们武将世家哪有不会骑马狩猎的,倒是让颤悠悠坐在马背上的吕居正多看了一眼,他又瘦了一圈,建元帝再厌烦他表面上的活也不得不做,留他在望京养伤。
但吕居正放心不下,接连上书一定要跟着重新拨过来的治理水患的队伍回到益州,容从锦虽也给了他一辆马车,但是他伤势未愈,又担忧益州情况不能安心休养。
吕居正不是看某个人不顺眼,他是看谁都不顺眼,众人都是骑马赶路,他是因为受伤才在马车里休养的,东宫派来的臣属却也坐了一辆青蓬马车,多半又是个花架子。
吕居正不禁郁闷,这次本应该派七皇子来的,七皇子连夜高烧,已经“卧床不起”了,他本来还暗自窃喜,以为要换太子来,太子可以说是钦朝皇子中唯一一个有能力料理这种灾情的了,建元帝看太子不顺眼又有什么重要的?太子贤明是大钦之福啊,他本来还准备年末时写一封奏折赞扬太子仁德,他可是从来不说这种话的,太子将成为整个钦朝第一个被他称赞的贤能之士。